打,还是不打?
这位皇帝仿佛一个选择困难症患者,一直在不断摇摆的天平两端踌躇不决,对于武将的态度也仿佛六月的天般阴晴不定。
直到这一次,已经长成的太子执拗又坚决的为他做出了选择。
打!
然后就得到了这一场大胜。
也因为这一次,兴平帝意识到,原来看似野蛮凶狠的柔然,实际上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他们那个号称不世将星的三王子,竟然被大雍一个三品的昭勇将军像撵兔子一样撵得满草原抱头鼠窜,甚至还受了重伤!
哈哈!希望他赶紧死掉!
兴平帝畅快地想到。
都是那些儒生的危言耸听害了他,要是早点知道打仗原来是如此简单的事情,恐怕他早就能创下饮马瀚海勒石燕然的不世武功了!
兴平帝难得的踌躇满志,万寿节刚过就忍不住召见了太子,罕见地主动提出:“既然冯家军已经击溃了蛮子,咱们是不是应该乘胜追击,直捣蛮子的王庭?”
闻承早已习惯他这想一出是一出的风格,一挑眉:“父皇何出此言?”
此时御书房里只有父子两个,没有外人,兴平帝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他先坐下,道:“先前朕听信了林万里这老匹夫的话,以为蛮子凶狠,为了顾惜民力,不如先以王道教化之,这才反对出兵。谁知冯家骁勇一如当年,那个三王子,吹得跟将星下凡似的,不也被冯小将军三两下就击溃了。”
“我大雍现有如此精兵良将,叫朕如何不豪情顿生!”
如果说这话的不是自己亲生的老父亲,而是任何一个大雍官员,闻承都能不带脏字换着花样的骂对方不长脑子一个时辰不带歇的。
可谁让说这话的偏偏就是兴平帝。
闻承喉结轻微地动了动,勉强将怒火压了回去,才回答道:“冯总督递上来的折子,不知道父皇可否看过了?”
兴平帝:额……
糟糕,听到捷报后过于高兴,竟然连写了详细战报的折子都忘了看。
就猜到会是这样,闻承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看着老父亲有些心虚的脸,拱手回道:“父皇容禀,据北疆战报,此次交战我军歼敌三万三千五百二十,缴获马匹一万两千匹,其余辎重粮草若干。”
“但同时折损将士一万五千人,伤员两万一千人,西阳城已家家缟素、户户伤员,守军的草药粮食等军需尽数告警,亟待补充。”
“儿子以为,冯家军的当务之急是镇守住雁门关和西阳城,实在不宜、也不能再主动兴起战事。”
当初说打的是你,现在说不打的又是你。
兴平帝愤愤。
但生性多疑的他,此生唯一不会猜忌的人就是他的大宝贝太子,更难能可贵的是,兴平帝是真的从心底认可闻承比自己更有当皇帝的天赋。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林丞相不在的情况下),他一般都会选择听儿子的话。
此时闻承说不可以继续打,又提了一堆要给冯家军补充粮草军需之类的要求,兴平帝也都嘟囔着答应下来了,又道:“旁的也罢了,你说要工部加急铸造二十门红衣大炮的事,花费甚巨,多少也得在大朝会上讨论过才是。”
知道儿子看不惯林相,他也留了个心眼没有直说需要和林万里商量。
闻承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直接点破:“林相那边,儿臣自有道理。”
兴平帝讪讪地不再说些什么。
点头哈腰地送了太子出去,周进仁悄悄走进御书房,见皇帝正在看书,还时不时叹一两句气,他起了好奇心,探头探脑地瞟了一眼,现兴平帝看的居然是《贞观政要》,心里打了个突,赶紧规规矩矩站好。
兴平帝却将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此时便对他道:“进仁啊,你说唐高祖,这日子过的究竟是有意思还是没意思?”
周进仁暗叫不好,一张老脸都皱成了菊花,可怜巴巴地看向皇帝:“陛下,奴才才认得几个字哟!您问这些,不是难为奴才吗?”
就知道这狡猾的奴才不会说实话,将手中书本朝着周进仁扔过来,皇帝佯怒道:
“你这老滑头!还不给朕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