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端王府,婢子觉得姑娘亏了。大郎君想必也是心疼姑娘,不忍亲眼来看——”
薛绥表情平静,“端王合适。”
锦书道:“姑娘为何不考虑东宫?”
薛绥勾了勾唇,并不解释什么。
她知道,锦书心里清楚她去的原因,这么说,只是为她不平罢了。
这门亲事,是净空法师和端王妃亲手促成。
从她回京那一刻,便已定下。
萧贵妃亲封孺人,也不可能朝令夕改。
她今年十八了,不去端王府,也不好一直留在薛家。
她的仇恨,她的抱负,需要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去施展。端王府看上去危险,东宫又何尝不是龙潭虎穴,众矢之的?
更何况,东宫是她的身份想去便能去的吗?
端王府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容身之所。
比起东宫那位,端王府真不是最危险的。
控制李肇,借李桓的手兴风作浪,整治平乐,那才是美哉。
她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在这波谲云诡的上京风云与错综复杂的权贵倾轧中,仅凭一己之力妄图倾覆朝堂,无疑是痴人说梦。
无论是向那些高坐云端的三公九卿讨回公道,还是扳倒皇帝心爱的平乐公主,她都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耐心地积攒力量,缓慢地向上攀爬,方能到达终点——
黑暗行者,唯她一人而已。
接近敌人,才能彻底击垮敌人。
“平乐折在李桓的手上,被皇帝厌弃,那才能真正扳倒她,看她众叛亲离,尝尽世间苦楚,才能让我痛快……”
薛绥说罢,看小昭嘴皮动动欲言又止,便又笑开。
“复仇不是蛮横的杀人。”
锦书和小昭对视一眼,也扑哧一笑。
她记得姑娘说过的那些话。
要让她的仇人,在意的全部失去,珍视的皆成泡影,眷恋的尽化飞灰,所盼的终成绝望。要看他们朱门倒,看广厦倾,看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条路还很远。
只要金銮殿上的皇帝不舍弃公主,平乐就不会失去她的尊荣,死了也风光无限……
“唉!”
锦书一叹,温和地看着镜子。
镜中的女子脸上平静清冷,双眸沉似深潭,每一根丝都养得柔顺亮泽,恰似黑色的绸缎,在灯火轻抚下,泛着迷人的光泽。
小昭将妆匣拿过来,小心放下。
锦书从中挑出一支镶着红宝石的赤金步摇,簪在那头如墨的髻上。
于是镜中女子,越明艳动人,美得不可方物,却不若寻常新嫁娘那般娇羞妩媚,一张清冷的脸,淡若秋霜。
锦书道:“姑娘的妆容,淡了些。”
薛绥只是笑,“这样正好。”
锦书赔着笑说了几句,突然便说不下去了。
小昭在旁边捧着薛绥的手,小心翼翼在指甲上刚涂的丹蔻上呵气。
大家都沉默下来。
气氛便有些凝重压抑。
锦书在心里反复说了好几次,才慢声开口。
“若是端王殿下要姑娘侍寝,姑娘如何应对?”
薛绥沉默。
对她而言这不是什么问题。
因为她并不在意这些。
筹谋多年,谁也拦不住她的脚步,男女情爱于她如荒地枯木,毫无意义。
无非一具躯壳而已,在意什么?
当年她从平乐等人的手底下艰难求生,得以存活,肉身便早已死去、腐烂。如今的薛六,只是一个魂,一个回来索命的魂儿……
但她认为李桓不会让她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