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岑就是那個倒霉的不知被哪個皇子剪掉的臂膀,對方手段高明,他只是出了一趟軍營就遭受了伏擊,隨他一起出行的三十多名兄弟全部遭難,只活了他一人。
「老子被捅了三個大窟窿,血都快流幹了,要不是遇到了崔巍的貨隊正巧路過,這條命也就交代了。」林岑眼底通紅,想到那時的遭遇,後槽牙都快咬碎了,「好不容易活下來,我拼命想要回軍中報信,結果你猜怎麼著,我成了叛軍。」
「我們老林家世代忠良,他們為了抹黑我,給我安了個叛軍的名頭,說我投靠了敵國,發下了追殺令!見我者殺無赦……」
秦易終於明白林岑為什麼會模樣大變了遮遮掩掩了,他能活下來實屬僥倖:「難怪你會成為崔巍的護院。」
林岑擦了一把臉,抽了一下鼻涕,「不然還能怎樣?這半年我無數次派人去西北打聽,可是聽到的消息都不盡人意。有時候我甚至想著,要是那天和兄弟們一起死了或許是好事,就不用獨自一人面對這個爛攤子了。可有時候我又想,或許老天爺讓最不擅長勾心鬥角的我活下來,就是為了有一天能為兄弟們洗清冤屈。為了兄弟們,為了洗刷我身上的冤屈,別說做護院,就算做乞丐,我也無悔。」
秦易連忙在林岑的碗中添上了米酒:「三哥別難過,人活著就有希望。那你現在知道是誰對你下的黑手嗎?」
林岑眼神黯淡:「實不相瞞秦老弟,我不知。事發突然,我毫無防備。那人能對我們下如此狠手,必定做了萬全準備。我獨身一人,連回營都做不到,更別說探明是誰下的手了。」獨身一人太難了……
想到這裡,林岑無比羨慕地拍拍秦易的肩膀:「幸虧那時你堅持要回家照顧幼弟,若是當時你聽我的話留在軍中,只怕現在也成了刀下亡魂。」
「你對我提出要走的時候,我氣惱了好一陣,覺得你胸無大志,白瞎了這麼好的身手,這麼聰明的腦子。你不知道,我當時真心想著拉你一把,升你做我的前鋒大將。你這一走,所有的功勳換成了幾兩銀錢,我那時恨哪,恨鐵不成鋼。」
「可今天再遇到你,看到你的家人,看到你的家裡,說實話,我羨慕了。秦易,還是你聰明啊,早早的離開了紛擾之地,一家子和和美美,不像我,不像我……」
說道傷心處,林岑再也繃不住淚了:「我十歲隨著元帥進了熾翎軍,十五年沒有回家門,我老娘想我想得眼睛都哭瞎了。你說,我現在這樣到底為什麼,為什麼啊……一將功成萬骨枯,成的只是那一將,誰能保證我不會成為枯骨中的一員呢?」
聽著林岑壓抑的哭聲,秦易眼眶也紅了,他沒說話,只是舉起了手中的酒盞同林岑重重碰了一杯:「喝。」
林岑一口將碗中的米酒喝完,隱忍又壓抑的哭著:「天道不公啊,秦兄弟,我心裡苦啊……苦啊……」
林岑本是性格豪爽之人,如果不是糟了難,此時還在熾翎軍中領著手下的將帥們打仗。突如其來的災難磨了他的性子,拔了他的爪牙,讓豪放的他變得沉默。做崔家護院半年,林岑說的話加起來不過百句,今日看到了舊部,壓抑了半年的情緒終於爆發。
林岑抱起米酒罈子仰頭往口中直灌酒:「去他媽的爭鬥,去他媽的打仗,去他媽的建功立業封王拜相,去他媽的……」
滿滿一大壇米酒幾乎都進了林岑一人的肚子裡,就算他酒量驚人,此刻也開始醉了。林岑身形搖晃了兩下,身體不受控制地往桌上撲去。秦易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手中快要落下的酒罈子,這是嘉兒特意買來的酒罈子,可不能摔碎了。
簡嘉手一頓,針尖扎入指頭,疼得她「嘶」了一聲。聽著廚房那邊隱約傳來的醉話,她嘬去了指尖的血花,搖頭輕嘆了一聲:「眾生皆苦,唯有自渡啊……」
緩了緩後,簡嘉給自己豎起了拇指:「不愧是我,竟然能說出這麼禪意的話來了。」笑了幾聲後,她低下頭來繼續縫製紗布,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在今晚就做出大景第一道紗門出來。
就在簡嘉將最後一片磁石裹在紗布中時,窗外傳來了腳步聲,抬眼從窗戶看去,只見秦易正背著林岑從窗前經過。林岑面色潮紅,呼聲震天,而秦易的面色也微微發紅,不過看他的腳步倒還穩當。簡嘉關切的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秦易輕聲應道:「不用。」
事實證明,秦易此刻神智還算清醒,將林岑放到自己床上之後,他還折回到西廂房中收拾了碗筷桌椅,一切都收拾妥當了,他才滅了蠟燭。
原以為自己收拾的時間已經很久了,抬眼看去,卻見簡嘉的房間中還亮著光。從蒙了輕紗的窗戶中看去,能看見披散著頭髮的嘉兒正在縫製東西。
秦易走到了窗前,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輕輕敲了敲木窗。
「篤篤篤」。
敲了三下不過癮,秦易又連續敲了好幾個三下。秦獵戶像是發現了玩具,曲著手指隔著紗窗輕輕敲著簡嘉的窗戶。
簡嘉無奈的看去,就見秦易素來銳利的眼神有些渙散,隔著紗窗也能看見他泛紅的俊臉。她瞭然地睜大了眼,秦獵戶這是……喝醉了?
簡嘉輕笑著,聲音柔軟的問道:「秦獵戶,你喝醉了嗎?」
秦易認真地點點頭,悶悶地應了一聲:「嗯,我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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