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多久?”
不过才隔一会,柳明嫣病白的脸旋即又染上了三分冷峻。
“差不多两天吧。”琴舒答道。
柳明嫣看了一圈,问道:“松悦呢?”
“相爷说她求援及时,给她批了假,让她回屋养伤。但她闲不住,这会……”她顿住,想了想,继续道,“哦,应该在后厨扎灯笼呢!”
柳明嫣追着话茬子,问道:“扎什么灯笼?”
“小姐果然是睡糊涂了,连自个生辰都能忘。”琴舒一边往炉子里加炭,一边笑道,“后日便是腊月十九,再过十一天,就到正旦了。国主说要与民同乐,鼓励每户朝官都要积极参与今年的花灯游园会。”
她放下钳子,紧接着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届时国主还会亲登城楼,与百姓一同观赏灯会结束后的烟花盛景。”
什么与民同乐?
前世的国主祁稷虽有爱民如子的美称,可还没到这地步呢。他顶多是批章勤快,看重田业,所制诏令优先考虑了那些贫苦农户的处境。但这些田产诏书在世家大族眼里,就是一张废纸。
依托世家建国的季渊,又怎会轻易攻击它的地基?
所谓爱民,不过是唱了一首安眠曲,让这熔炉里的人们睡得更安详罢了。
柳明嫣垂首,望着光洁的地面,余光无意瞥见一条黑线晃过,荡起一声叮铃。
她倏忽抬眼,喊道:“阿诚!”
柳明诚顿步原地,后边的影子斜插进中间的鹊纹
彩屏。
“拿来。”
柳明嫣缓步走过去,一手扶住彩屏的边角,拉过柳明诚的躯干,朝他伸出手。
“什么?”柳明诚有些发懵。
见他不动,柳明嫣遂也懒得说,直接上手,从他怀里抢。
“不给!”他放大眼睛,飞快挡回去,后退一步,紧急把那要掉出的紫金铃塞回去,捂好,控诉道:“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又硬抢回去的。”
柳明嫣收回手,调笑道:“这是我捡的。你不问自取,便是偷。”
他闻言松了松肩,身子微偏,眼睛却时不时地往柳明嫣脸上飘。
那日他回去发现紫金铃掉了,返场来找,却不见影子,便猜到自个知道藏不住。
倒不是对这铃铛有多爱。
就是用习惯了,房里不挂上,总觉着夜里睡觉不安生,有脚步晃至床前,要拿书皮麻袋闷脸,害他。
“你……不生气了?”柳明诚来回转了转眼珠,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柳明嫣轻叹一口气,转脚,团住微凉的手,坐到躺椅上,反问道:“我什么时候真的跟你置过气?”
柳明诚喜不自胜,一下窜进去,和她挤在一处,顺势挽过她的手肘,像块饭腻子黏在她身上,亲昵得让她害怕。
“离远些。”柳明嫣抽回手,拍远他的脑袋,说道,“莫要让你肚子里的坏水溅到我。”
柳明诚不依不饶,继续攀着,眨巴眼睛,说道:“明日就是书院的岁末考核了,嫣姐儿这么好,定不会看弟弟输
得很惨吧。”
“行了,”柳明嫣接过琴舒拿来的汤婆子,盖住手,训道,“你与其在我这闹,不如回去温会书。”
柳明诚撇嘴,摇了摇她的衣摆,夺过那滚热的汤婆子,故作威慑。
“麓山风清水秀,英才苑府。”见状,柳明嫣不由地笑了笑,倾身倒向火炉,说道,“你不自信,难道书院的夫子们也不自信?”
柳明诚听完这话,过了好一刻,才亮起眸子,促地站起来,说道:“我先回去了!”随即便揣着手里那团火热,一溜烟似地跑了。
是日,麓山书院外,各府车马来回牵扯,川流不息。
柳明嫣下了马凳,轻扶了下琴舒的手,动了两步,感觉脚上无甚大痛,便收了手。
她逆着人流径直往书院里走,一双杏眼来回扫视。
“嫣姐儿!”柳明诚隔着一条碎石步道,向她招手,欢呼雀跃。
柳明嫣走过去,看见他这副样子,不禁暗自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