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俨这几日总觉心里空落落的,好似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仿若失了魂,从炎热的夏季直至草木逢秋,一直随着罗盘的指引奔波在路上,一刻也未停歇过,连发丝何时又转为银白都不知。
秋雨连绵不绝,湘南芙蕖早已凋零,古街上行人寥寥。
温俨一袭掌门盘云服依旧纤尘不染,雨露未沾,但那面色却已是憔悴不堪。一双清澈的眼被熬地通红,眼下是一片浓重的阴影,唇色苍白,发丝凌乱,哪里还有半分谪仙之姿。
当他手执罗盘出现在陶煦面前时,陶煦眼见他这番狼狈模样,自是心如刀绞,恨不得冲上去将这痴人抱进怀中好生安抚。这人在自己离开时,总会这般糟蹋自己,叫他如何能安心,但他却只能装作无动于衷,视而不见。
离凤见状迎上前去,勾唇一笑,唤了一声“恩主”,温俨一愣,似是也被离凤的容貌所惊艳,片刻后应了一声。
雪蛇化形皆是绝色,他看了看离凤,又将目光移到陶煦身上,那人态度漠然,自顾自地酌饮美酒,见到他没有一丝反应。
温俨心中隐隐泛起疼痛来,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他苦苦寻觅了多年的阿煦!
此时罗盘的指针还直直对着陶煦,温俨将之收进袖兜,缓缓走近陶煦,未语已然泪满眶,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陶煦被他盯地不自在,只得微微侧了身,置之不理。
良久,他哑声道:“你……可是阿煦?”
陶煦心尖一颤,连手中盛着美酒的白玉杯也拿不住了,滚落在桌面上洒了一片,淡定不能。
离凤见状连忙上来救场,道:“恩主,他就是阿煦。”
雪蛇是能识别魂魄的,温俨顿时心中一喜,紧紧抓住了陶煦的手,神情激动地就要将他拉入怀中,陶煦却冷着脸将他推开了,并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转而将离凤揽进了怀中,冲温俨淡淡一笑,三分漠视,七分疏远,“温俨,早在四百多年前,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温俨如遭雷击,匆忙解释道:
“阿煦,事情不是那样的,当初杀害你的人并不是我!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哦?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长旭掌门。”陶煦语气冷淡,神色疏离,那嘲弄的目光深深刺痛温俨的心。
“我们终究是人妖殊途,只有离凤才与我志同道合。你还是走吧!”
陶煦言罢,向门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温俨才开始注意周遭的环境,俨然是湘南极负盛名的“鸾凤楼”,所谓鸾凤和鸣,比翼双飞,名副其实地是一家情侣酒楼。
温俨心中又急又痛,毫不顾忌地推开内阁的木门,一张宽敞的拔步床分外刺眼,他恨不得一剑将之劈成粉末,而事实他也就这么做了!
这还是那个含蓄知礼的温俨吗?陶煦瞠目结舌地看着一地木屑,连离凤也惊地俊容失色,躲在陶煦身后,温俨的目光突然凌厉地射过来,简直要化作实质般将他撕成碎片。
离凤暗叫不妙,本能地便想逃,这玉面冷阎罗的情敌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搞不好可是有生命危险的呀!
可惜他明白地太晚,温俨已经对他有明显的敌意了,冷冷地说一句,“雪蛇,本座给你一次机会,你是选择竖着走,还是……”躺着离开。
“竖……竖着走!离凤马上走!马上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与陶煦的丰厚报酬相比,当然还是蛇命重要,离凤一转身就迫不及待准备闪人了,却被陶煦拉住了胳膊。
“长旭掌门真是好威风,威胁一只小妖算什么本事?”陶煦说着拍拍离凤的背,安抚他,“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他伤了你。”
得了吧,你这专坑下属的主子!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了嘛,离凤心中叫苦不迭。
“阿煦,我们可否借一步说话?”温俨收敛了怒气,对上陶煦又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这里是我和离凤刚买下的居所,你身为长旭掌门私闯民宅,我也就不计较了。慢走,不送。”陶煦说着将离凤揽进自己怀中,亲自为他剥了颗葡萄送进他嘴里,离凤骑虎难下,只能陪笑配合着陶煦的表演。
温俨死死盯着离凤,只觉心中嫉火难平,下一刻,他拔剑出鞘,一招“月隐术”将离凤从陶煦身边强行分离,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你要干什么!”陶煦眼看温俨将离凤收进了伏妖袋,根本来不及阻止。
如今,他深受蚀心蛊蚕食。精力,与温俨过了几招便败下阵来,被温俨点了穴拦腰抱起,大步流星跨出了“鸾凤楼”,立时引来路人频频侧目,索幸因为阴雨天气,行人并不多,饶是如此,陶煦也不禁慌了心神,急道:
“俨之!你到底想做什么?”
乍听“俨之”二字入耳,温俨面上一喜,垂眸望向陶煦,温温柔柔一笑,“阿煦,你终于肯亲近我了,你方才唤我什么,我想再听一遍!”
陶煦懊恼,有些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温俨捏了个传唤诀,不久便听得一声鸟鸣,震耳发聩。
温俨考虑到陶煦尤其惧怕尖嘴禽类,连忙将陶煦抱紧了,让他的脸藏进自己的外衫中,安抚道:“别怕,鹏鹄很温顺,不会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