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列从太子府出的车马队,全员驾马,前后约有二十来名佩刀侍卫,仅有他这一架马车塞在当中,不紧不慢往前跑着。裴寂驾马走在最前方,宋北遥远远望过去,只能看见那道宽阔挺拔的背影。
要是按这度下去,起码天黑才能赶到澜苑。
“曲统领。”宋北遥看向策马在一旁跟着的曲岚,开口道,“咱们是不是要加紧些度。”
曲岚听他说完,立即道:“是,侧君。”
他扯着缰绳驱马赶到最前,与裴寂碰头后,说了几声,很快又掉头回来,“侧君,今日不赶时间。再过半个时辰就到枫露镇了,到时咱们在那儿停下歇一脚。”
宋北遥心知这是裴寂的意思,只得道:“知道了。”
“侧君,这会儿天凉,您还是将车窗关上吧,注意身子。”曲岚又道。
宋北遥手依旧撑在窗沿上,没有松开:“就这么点小雨,算不得凉。”
难得出璃都,这一片介于两座城郭之间,远处可见绵延的青色山脉,近处被一望无垠的青草地和树林包围,又恰逢烟笼微雨,一切都似雾中画,让他舍不得错过。
他话刚说完,就见裴寂驾马朝这边而来。
一人一马,就像是从朦胧的烟雨水墨画中走出。黑鬃骏马昂踏步,威风凛凛,飘逸鬃毛迎风抖动。而那马背上的人高大而身段利落,一袭黑色大氅拢身,面庞冷硬到极致。
到了跟前,他眼眸浅浅从宋北遥撑起车窗的指尖扫过,薄唇轻启:“关上。”
宋北遥僵持着,挣扎了一会儿。
他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但心知多说也无用,只能不舍地看了眼远处的青山,落下车窗,而后轻轻倚靠在车厢内,闭上了眼,沉沉叹出一口气。
不知为何,裴寂自从前天晚上问出那个问题后,对他的态度就变得十分强硬。
他不想去膳厅用晚膳,裴寂就亲自到寝殿抱他过去。他不想坐到裴寂身边,裴寂就强势地拽住他手腕,不让他换座位。
这个人对他的控制欲,似乎突然变得令他难以接受。
三月的天,车厢内还备了暖手炉。他穿了这身衣裳根本就不冷,暖手炉捧手里身上都要冒汗了,他一把给丢到一旁。
“这裴寂,还真是……”凌风纵观了全过程,换做往日,他指不定没看明白裴寂干嘛要这样,扭头就要问宋北遥。
这回却捻了声。
自从曲岚告诉他那事后,他前后一思量,脑袋立马就通了,曾经的疑惑全都有了出路。
“宋北遥,你现在觉得裴寂怎么样?”凌风侧侧地问道。
半倚着的少年一闻言,眉心顿然一蹙,只吐出一个字:“烦。”
“烦吗,为何?”凌风不太解,“裴寂不是对你挺好的?你看,这次围猎都带上你了,原本可是怎么都不同意。还省得我们再费心思了。”
确实,裴寂这次的决定有些出乎意料。
宋北遥心里同样不明白。此人做出的决定向来不会轻易更改,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临出前改了主意。
不过他不愿去细想这个,他心里对这人正烦着,只盼在围猎场一切顺利,裴寂也能安安稳稳活下来。
过了这片雨云,待到中午,入了枫露镇,又是一片艳阳好晴天。
这个镇子因为与皇都离得近,时常会有领命外出或返城的将领或朝臣路过,中途在这儿吃顿饭、歇个脚,镇子上的人对这种动辄二三十人浩荡经过的场景已经见惯了。
饶是如此,未时,当一波人停在镇上最出名的饭庄前,还是惹得四周围的人频频投来注视的目光。
且不说其中格外醒目的为那位吧,单是那些人的马,都与寻常见到的不同,一眼便能看出是上等良驹。再说那些个佩刀的官人,个个威猛矫健,守卫森严而有秩序,像是紧紧护着当中的那架马车。
那马车上,莫非是皇都来的什么了不得的贵人?可再看为那匹高头骏马上的男子,丰神俊貌、气宇轩昂,一看就是了不得的人物。那马车里的难道更为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