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是美玉的生辰。
宋家派人送了礼来,陈家上下也给美玉预备了礼,连陈康都亲自写了一幅字送给美玉。中午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依次举杯祝福美玉,美玉眉眼带笑一一回应,和孙露两个人喝了不少酒,陈铎和陈锋后面只能各自拦着。
陈铎扶着美玉回房,下午美玉悠悠转醒的时候,陈铎躺在她身边睡得正香。
他的眉眼周正干净,鼻梁挺拔秀气,薄唇微微抿着,有股气血丰满的韵味。在这一刻,美玉跪坐在他旁边,忘了过去的伤害,忘了过去的隐瞒,忘了宋家和陈家,忘了孟优昙和孟云,忘了李骜。
她的心就像是周遭植满树林的湖泊,晴空万里、云淡风轻,有鸟雀啾鸣、走兽饮水,那样平静而祥和。
陈铎睁开眼,就见美玉正盯着自己看,他正要说话,美玉的眼中徐徐流出两行清泪。
可惜人生不是静止不动的一个画面,纷纷杂杂的过往朝她袭来,转眼间心湖上,轰雷掣电、瓢泼大雨,鸟惊兽骇不复过往。
陈铎急急起身,伸手拂去她的泪,语声低柔,“怎么突然哭了?”
“你今天还没给我生辰贺礼呢?”美玉破涕为笑,朝着陈铎伸出两手。
“就为这个?”陈铎眼中漫出笑意,语气仍带着狐疑。
美玉点了点头,有几分娇俏,“就为这个。”
她的眼眸被泪洗过之后,如同净琉璃一般透亮,黑瞳映着陈铎的影子,仿佛回到了过去二人情好之时,让陈铎心头怦然。
“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因为你睡着了嘛,现在醒了咱们穿上衣服去好了。”陈铎笑了,是这些天难得的真心实意的笑容,二人换好衣服,如同过去一样相携出了门。
陈铎的礼物是小马巷四进的院子,本来只有院子的,后来他入狱觉得已经没了惊喜,又着人重新整备了一下院子,换上了美玉喜欢的家具,二人带着绿娥小童进了院子,院中还种了一棵树苗,美玉指着问陈铎:“这是什么树?”
“海棠树,你喜欢吗?”陈铎笑着看美玉。
美玉点了点头,“喜欢。”
二人继续往屋内走,主屋里的家具是美玉喜欢的黄花梨木打造的、梳妆镜也是从青州运回来的水镜、墙上挂的画是美玉曾经喜欢的山水画大师所作、书架上摆的是陈铎不知从哪淘弄的废太子有关的话本子还有一些制胭脂的书籍、就连床帐都是美玉喜欢的浅黄色,这里的一切都是陈铎悉心为美玉所造。
就连绿娥看了,都不禁感叹陈铎用心了,更何况是美玉。
她看着陈铎站在山水画面前,有些羞涩道:“这位大师现在已经封笔了,这幅画是我托人买的以前的,希望你喜欢。”
如同闺阁一样却比闺阁更自由的地方,她怎能不喜欢,美玉看着陈铎一一介绍这些家具器皿,嘴角含着笑意,鼻头却有些发酸,她扬声道:“地契给我!”
陈铎从怀里掏出契书递到美玉手心,她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万分珍重地将契书放在怀中,笑着说:“以后这里就是我的了。”
“是你的了。”陈铎笑道。
“夫君,今晚我们就在这住一晚上吧。”美玉拉住陈铎的手,眉眼弯弯摇着胳膊,“好不好?”
“好。”陈铎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是夜,华灯初上,陈铎倚在床头,给美玉读话本子。
他的声音清晰语气低沉,把话本子说的绘声绘色,惹得美玉笑个不停。
美玉笑着笑着渐渐睡着了,陈铎放下了书本,吹熄了烛火,躺在美玉身边,俯身下去吻了吻她的额头,“宋美玉,福寿康宁。”
美玉没有什么动作,依然睡得很熟,陈铎躺在她旁边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平稳起来,美玉的眼角有泪水滑落。
其实产生想要离开的想法没什么的难得的,难的是下决定的决心。
陈铎和前世的陈铎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了,美玉心知肚明,把前世的债都让陈铎背,对他何其不公,可是不让他背,她的心怎能平?只要一看见他,她就怨气横生,整个人的戾气极重,有些时候已经不是在折磨陈铎,而是在折磨自己了。
更何况她还能怎么折磨陈铎呢?她对他不可能做的更阴损歹毒了,一来她做不出这种事,二来她不忍心,叁来做这种事会伤了陈家其他人。
唯有离开,放过他,也是放过自己。
她和李骜在花颜阁后面私会,说了自己愿意和他走的事情,李骜高兴得眉眼飞扬,将美玉抱起来转圈,吓得美玉只能紧紧抱住他的脖颈,跟着他一起沉浸在这种快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