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屋内,在散着霉味的屋子里,曾觉得又挤又热的床上,雪秀独自蜷缩成团。
做题看书,她平生第一次感觉意兴阑珊。
她静静地躺着,心里一片芜杂。
她的心里一直多么清楚:自她踏上南来之路的那一刻起,她们兄妹间注定走在相两根平行线上,不再有交集。
哥哥,那个挨打时永远护在自己身前,一下雨就会脱了衣服遮在自己头顶,一看到自己受委屈,就火冒三丈的哥哥……
雪秀为她们除了做兄妹外,再不可能有其他的未来而伤心。
她干脆关了灯,躺在床上,思想的野马任意驰骋着。为了不让自己难过,雪秀故意地去想着所有故人。
当想到若飞妈时,雪秀突然心绪一凝。那是一张多么熟悉的脸:一双大眼睛,虽然眼周布了很深的皱纹,却仍然透着温柔与慈爱。高挺而尖的鼻梁下,延接着深长的人中往上弯着,使得上唇略向上翘起,像是随时准备亲密地撒娇似的。
在暗黑里,雪秀伸手悄悄地触摸了一下自己的唇。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
随后,雪秀还想了想顶楼上碰到的那个人。怎么会觉得好像哪里见过?雪秀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困倦犹如潮水般袭来。雪秀沉沉睡去,还做了一个潦草的梦:梦里似乎和若飞沿河散步来着,然而两人却分在河的两岸,他过不来,自己也过不去。醒来后,这个梦记得还挺清楚。
清晨早起,雪秀一面记忆着单词,一面洒扫好了屋子。
出门的大路口就是临时卖菜点,雪秀买回了一把青菜,还带进来一个面包。出门的时候,她带上了饭菜,没有带书。
今日没有什么不同,雪秀以平静的心情做好手上的活,严厉而苛责的车间主任巡查的时候,十分难得的什么也没说。
中午休息的时候,尽管雪秀心情平和,仍然一刻也不想和同事们呆在一处。
没有地方可去,雪秀只有上楼。去楼顶又怕碰见人,在通向顶楼的台阶上,她犹豫着半天不敢上去,心想:“算了,还是不要去了。”
一回头差点撞人身上。
雪秀吓了一跳。她奇怪,一个大男人怎么走路一点声也没有。她瞪他一眼,怪他吓到了自己。
他却微笑着,微笑着就笑出声来。
雪秀也不想睬他,要从他身边下楼去。他伸出手拦挡着。
“如果也同样无聊,不如一起说说话呗。”
“……”
“我叫杨俊明。不想聊天也可以。”他双手一摊,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从雪秀身边擦过。
当他站到最后一级台阶上时,回头冲雪秀咧嘴笑的神情,令雪秀一阵恍惚,怎么感觉以前见过?
“你也是打工的?”雪秀明知故问。
“哦,当然。你在哪个车间?”
雪秀告诉他在组装车间。雪秀以同样问题问他。
他说:“我在一楼上班。”
“一楼是仓库。”雪秀问,“你是保管员?”
对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雪秀上下打量着他,疑惑他穿白衬衫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个仓库保管员?
但仓库保管员应该是什么样子,雪秀没见过。
一阵秋风吹来,真是透心的凉爽。一路之隔的阳台上,艳红的秋海棠开得格外打眼,并把点点斑驳的影子,楼在了白色的墙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