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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好我们一起面对（第1页）

亥时，璟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往日这时，一本书他也能看个小半，今日却才翻了一两页。

他不知远在丰山诡水的瑱目前是否安然无恙。瑱虽带着西炎帝的亲笔手诏，但丰山诡水一直都独立存在，万年来从没有归于任何一方势力。璟不能肯定，诡冥一族要以什么态度对待前去的瑱。

即便诡冥对涂山氏没有恶意，可那密林沼泽之地，除了一条商路，从未有人能够踏足其它地方。其间可吞噬一切的沼泽与毒蛇凶鳄，还有能令人迷失的林间瘴气，又是否能让瑱安然无恙呢？

瑱虽不是璟自己的孩子，但他却是防风意映与篌留存在这个世间最后的骨血，他承载着他们曾经的种种遗憾与情感恩怨，也是璟从襁褓中一点一点亲手带大的孩子，为了救他，璟还差点死过一次。

璟亲眼看着瑱从一个卑微怯懦的孩子，慢慢成长为了涂山氏优秀的领?，他无法不为瑱此刻的处境忧心如焚。

在这点上，璟不得不佩服玱玹的谋划，他利用这件事逼他现身，又用这件事来逼迫他取舍。玱玹看透了他，不论小夭还是瑱，都是他涂山璟今生无法舍弃的人。

璟曾让小夭心碎地等待过那么漫长的年月，他许诺这一生都不会再放手，不会再离开，他要让她从此有人可依，有家可去。为此，甘愿随她去任何地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而若要顾及瑱的安危，他势必要亲自前去丰山诡水。而此一去，和那晦暗不明的沼国一般，结局犹不可知，也许，他也会和瑱一样，从此销声匿迹。璟知道，这也是玱玹不露痕迹的心思，最终谋划的结果。

他，要如何安放他的小夭呢？他怎么可以残忍地，让她再次陷入等候的深渊，任他智谋无双，在这样的时候，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璟合上书，慢慢走到院中，望着那满院的花木婆娑，内心却充满了痛苦与纠结。

待他佯装无事走进内屋，小夭已将几个包袱打好放到一边的横几上。

她拍了拍手，看着璟脸上那一瞬间的吃惊，高兴地说：“我们明天就进宫向玱玹奏禀，他不是让我们涂山氏担一份大荒的家国责任吗？我们明天就奏禀前往丰山诡水。瑱若是出了事，你是他叔叔，怎么能够不管呢！”

璟如释重负，激动地看着小夭，正要张嘴，小夭打断了他，认认真真地说：“我以前总是没有安全感，才把你当作叶十七。而今，我不要你再做叶十七了，你就是你涂山璟，你可以去肩负你的责任，也可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而我，愿意像你曾经对我那样，陪你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不论生什么，我们都一起去面对！”

璟的眼里浮起了万千星光，他默默拉起了小夭的手，看着她这一刻脸上的光芒，不由一用力，将她拉入了怀中，紧紧地拥抱着。

“谢谢你，小夭！”他的呼吸轻轻地扑于小夭耳畔，如这春夜鼓动的细风，甜蜜又微酥。

“你在家好好地照顾屿儿，涂山氏，也交与你了。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不，我要跟你一起前往！”小夭不容置疑地说。

“不行！”璟大惊，坚决不允：“你不能去那种地方！你就留在涂山府，好好照看屿儿！”

“我绝对不会与你分开！”小夭执拗地说道：“如果你出了事。而我不在你身边，我宁肯现在就去死！”

她仰头看着璟的眼睛，复又扑入他怀里，像以前千百次那样紧紧地抱住他，不愿撒手：“你不在我身边，我就会很恐惧，这比丰山诡水可怕多了！璟，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要留我一人！只要我们在一起，这大荒便再无可怖之地。好不好？”

“璟，你知道等待是一种什么滋味吗？”小夭喃喃地说：“我告诉你吧。我宁可只活一天。也不想再要等那十年了。璟，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从被九尾狐围困于山间，再到清水镇的孤苦无依，她走过了那么多孤独的岁月，她尝过了失去璟的生不如死，暗淡无光。无论如何，都不愿再次去碰触了！她宁可与璟一起陷入泥沼，被毒鳄吞入腹中，也不要再一个人无望地守候。

她紧紧地抱着璟，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那她以后要怎么活下去呢！

璟不吭声，似乎在想什么。半晌才点了点头：“好！”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我们一起面对，决不分开。”

。。。

紫金顶的宣华宫，宣贵妃自从被抬出王后的坤和宫后，半路上就腹痛不已。

见贵妃已是临盆之兆，整个宣华宫乃至紫金顶都陷入了紧张忙碌的状态，这，毕竟是这座王宫第一次迎来皇族子嗣，也是百年来最为头等的大事。

念喜歌的两位收生婆已等在了大帐前，太医也全部候在了外间。

宣贵妃的生产并不顺利，那刀绞一般的疼痛仿佛在不断地撕裂她，汗湿透了她的头与衣衫，痛苦的惨叫声在整个宣华宫回荡着。

“陛下！陛下！”她大声地叫喊着，却始终不见玱玹出现。

她觉得，自己临盆生产这样的大事，一定可以抹去谭妃之事在玱玹心中留下的芥蒂，即便知道是她谋害的又如何呢，她生产的痛苦也足以唤起他所有的怜惜与心痛。

但玱玹一直都没有出现。宣贵妃力竭昏死过去好几次，都被医官用银针扎醒，那一阵胜过一阵的宫缩似要将她绞入齿轮之中。

“娘娘，用力啊！”她耳边嗡嗡地只有产婆焦急慌乱的声音：“娘娘，你不能睡过去呀，你一定要醒着，小皇子才能出来啊！”

“陛下！陛下！”泪水与汗水模糊了她的脸，她的手紧紧抓住床边的喜球，身体绷紧了使劲地用力，然后又如沙袋一样瘫软地垂落下去：“陛下，陛下！我要见陛下！！陛下在哪里？”

此刻，她多希望玱玹能像往日一样，哪怕只远远地，心痛地叫她一声秩儿，她就这么死了都甘心。

可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宫婢惊慌忙乱进进出出的身影，还有产婆的声音：“娘娘，不要歇下，深吸一口气，得再用劲呀！”

宣贵妃觉得，她快要死了，玱玹难道连自己死都不肯来看她一眼吗？难道一个他从来没有重视过的谭妃，可以比自己生产，比他唯一的孩子重要？

宣贵妃痛得脑子都昏昏糊糊，惨叫声也渐渐歇弱，只有疼痛依然如车轮一样绞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身体带入深渊，搅成碎片。

血，染红了床单，产婆们吓得语无伦次，大帐外拉起了垂幔，太医们隔着纱幔给宣贵妃扎针。

“皇上在哪？”宣贵妃听见一个人在问，她努力直起身子竖起耳朵去听，却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终于，一声啼哭，在天刚落黑时冲破了宣华宫高高的殿宇，一个小生命的降生，预示着这个王朝又迈起了继续前行的脚步。

宣贵妃虚弱地躺在大帐里，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她挺着没有让自己昏过去，一直苦苦地望向门口。

“陛下来了吗？”她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询问身边的宫婢，换来的都是婢子们低垂的目光，怯怯的否定。

直到子时，她才听见了那个熟悉的脚步声，连忙支撑起虚弱的身体，对着兴冲冲走进来的玱玹欣喜地叫了一声：“陛下！”

玱玹看起来与往日有所不同，显得很激动也很开心，嘴角噙着往日很难见到的笑容。

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喜不自禁的跨到贵妃的榻边坐下，扭头看着贵妃的脸，嘴角漾起一抹贵妃从未见过的笑意，而这笑亦让他整张脸的线条都柔和开朗起来，竟像换了一副面孔。他伸手慢慢摸着贵妃那苍白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