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月没有见面,难道?他对?她的感情变淡了吗?
那也没关系。他已经是四公主的驸马了,无论华瑶对?他做什么,他都?不?能拒绝她。
华瑶与他对?视片刻,他依然沉默,她无意中把他的衣领往下扯了扯。他的锁骨光洁如玉,弧度极美,分外惹人?垂涎,她就小?小?地吮了一口?。他终于忍无可忍道?:“殿下,您能否快去快回?”
华瑶轻言细语道?:“好的,你稍等,我待会儿就回来。”
谢云潇明知她在说谎,仍然与她十指相扣:“我会一直等你。”
华瑶又亲了他几下,再用红巾把他遮住。眼不?见,嘴不?馋,心?里也就不?惦念了。
她转身离去,奔赴筵席。
这一路上,她忽地记起,截止今日,她和?谢云潇相识整整三年。
三年前,他们在京城赏玩灯市的那一夜,谢云潇也戴着面具。华瑶辨不?清他的神?情,猜不?到他的心?思。怎知三年以后,他们竟然成了一对?新婚夫妻。世间缘法相逢,兜来转去,送迎际会,当?真妙不?可言。
*
华瑶回归筵席之际,太后早已摆驾回宫。
华瑶周旋于公卿王侯间,与众人?谈笑风生。她借着谢云潇的身份,与谢家攀上交情;又凭着金玉遐的出身,结交了京城金家的旁系分支。
最后,她没有忘记淑妃的母族朴家。她特意找到朴家长辈,刚与他们交谈几句,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表妹。”
筵席即将散场,华瑶正欲拜别长辈。就在此时,她见到了朴月梭。
天已入夜,高大宽敞的宫殿之内,梁柱上悬挂着红彩丝鸾,地板上摆饰着红纱宫灯,朴月梭穿着一件白底红纹的锦袍,倒像是另一位新郎官。
朴月梭风姿俊逸,博学多才,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乃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公子”。
他比华瑶年长四岁,算是华瑶青梅竹马的玩伴。
多年前,华瑶岁数尚小?,淑妃便开始为华瑶的将来做打算,要为华瑶甄选一位十全十美的驸马。
淑妃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侄子身上。她经常宣召侄子进?宫,命令侄子担任公主的伴读。
华瑶和?朴月梭岁数相仿,兴趣相投。他们一起抚琴下棋、吟诗作画、煮茶调香,整日形影不?离。
华瑶为了让淑妃高兴,也曾对朴月梭讲过“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你进?门”之类的话。
那一年,华瑶十二?岁,朴月梭十六岁。
华瑶没皮没脸,从不?害臊,朴月梭已晓得男女大防,言谈举止都?很谨慎小?心?。他听到华瑶的告白,仍然谨遵礼法,并未给她任何答复,但他和?她互换了信物。他送了她一枚玉佩,她还给他一支玉钗。
现?如今,朴月梭正当?二?十二?岁,尚未成家,身边也无奴婢伺候,仅有几个跟了他许多年的小?厮。他终于等到了华瑶成年,也等到了她和?别人?结婚的消息。
朴月梭从袖中取出一支发钗,又说:“此处人?多口?杂,殿下请随我来。”
礼官颂唱,鼓乐停歇,筵席已散,华瑶盯着朴月梭,忽然又有了新的顾虑。
虽然她和?谢云潇成亲了,但是,皇族并不?希望她和?谢云潇过于恩爱。她首先是父皇的一枚棋子,其次是高阳家的公主,最后才能有自己?的私情。
朴月梭是送上门来的契机。
华瑶可以趁势坐实这桩奸情,好让父皇知道?,她无意与谢家结党营私,更不?可能对?谢云潇一往情深。她见色忘义,难成大器。
思及此,华瑶爽快答应道?:“我们去潭边假山吧。”
她为了走个过场,脚步极快,朴月梭与她一路无话。
夏夜万籁俱寂,清潭深约丈许,波光粼粼。华瑶静立在假山之侧,看也不?看朴月梭,自顾自地说:“表哥,自从我们上次见面……”
她记不?清他们多久没见,随便说道?:“此去经年,难慰相思。”
她听见朴月梭清浅的笑声在夜色中荡开:“表妹,我与你自幼相识,我自然知道?,你无心?于我,为何要对?我讲这些酸话?相思之苦,你不?尝也罢。”
他坐在潭边的一块石头?上:“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谢公子才貌双全,门第高贵,兼有文韬武略……”
“哎,”华瑶打断他的话,“你又何苦,对?我讲这些酸话?”
他握着那支发钗:“因为我尝过了相思之苦,表妹。”
他背对?着她,似在赏月:“你今天很美。”
华瑶客气地敷衍道?:“哈哈,多谢夸赞,你也挺美的。”
“谢公子还在等您,请您先回去吧,”朴月梭把发钗收入袖中,“诸多叨扰,惟愿殿下海涵。”
华瑶点头?,随意地挥了挥手,但他又喊了一声:“殿下。”
朴月梭与华瑶共处的那段日子里,淑妃圣宠不?衰,朴家蒸蒸日上,华瑶活泼率真又可近可爱,朴月梭颇受内阁次辅的器重。
然而造化弄人?,淑妃已死,朴家衰败,内阁次辅一手兴起了昭宁十九年的朴家文字狱一案。朴月梭的诸多幻梦,逐一破灭,直至今夜,华瑶与谢云潇喜结良缘,朴月梭还想与华瑶叙旧,又怕耽搁了华瑶的佳期良辰。
朴月梭自嘲道?:“过去休思,未来莫想,见前一念俱忘。”
华瑶诚恳道?:“表哥,你现?在任职于翰林院,大好年纪,前程似锦,朴家上下都?靠你振兴,我祝你诸事?顺利。”
“我心?里头?,总好像是缺了一块,”朴月梭指着他的胸口?,“表妹,你不?知道?,你越是温文有礼,我越是枯寂无喜。”
华瑶不?无感慨道?:“哎,我明白,你有心?病,要不?你去看看大夫?吃点药,泡泡脚,试试针灸,或许能化解胸中郁结……这样吧,改天我给你传几个太医,让他们为你仔细诊治一番。”
朴月梭哑然失笑。
灯火阑珊,流萤斜飞,朴月梭记起多年前的某个夏夜,华瑶和?他在御花园里捉了两三只流萤,放入晶莹剔透的琉璃瓶里。他在瓶身上刻写他们二?人?的名字,未曾考虑过“流萤转瞬即逝”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