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两人似乎都如同回到了十几年前,在昏沉的天光下,俊秀的少年郎温温柔柔捂住搞砸了任务的小杀手的眼睛,轻声浅笑。
“来刺杀我的怎么是个小哭包啊?”
循洲聪慧,他方才一听江退锋的话就知道这人是想跟自己划清界限,他虽然不知道江退锋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他明白江退锋不会害自己。只是江退锋以为的好,却不是循洲想要的。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也只想做江退锋身边的那条疯狗,那把刀。
循洲跟着江退锋身边多年,自然知道江退锋只是表面上不近人情,私底下心肠软得很,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收留自己。他原本只是想做出一副委屈样子来,好让江退锋心软,没想到江退锋会有如此动作。
笃。嘉
??
他一怔,憋了许多日,好不容易才压在眼底的泪终究是蜿蜒而下。
循洲这几天精神上实在是绷得太紧了。
从陪江退锋赴死后发现自己穿越却没找到江退锋开始,他的情绪就一直不对劲。好不容易听到了江退锋的声音,却是在江退锋生死未卜的时候。后来终于等到了季野的求援讯息,刚松了一口气,循洲又得知江退锋精神力外泄,疑似精神海出现了问题。现在总算见了面,江退锋却又不愿相认。
数日的大起大落,循洲实在是撑不住了。
他哭得崩溃,江退锋却是慌了。
循洲在他面前向来脸皮薄,就算在他死的那日也只是无声落泪,他哪见过这种嚎啕大哭的阵仗。
不管是作为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还是战功赫赫的帝国元帅,江退锋都没有哄孩子的经验。他只能任由循洲按着自己的手背哭得撕心裂肺,滚烫的泪水浸湿掌心,浸得他心底一片酸涩柔软。
他总觉得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却唯独在循洲面前狠不下心肠来。
江退锋声音慌乱,带着微哑:“是我说错话了,我怎么会不要你。”
不知过了多久,循洲才渐渐平静下来。反正已经丢人了,他索性破罐破摔地抬头去看江退锋:“求您,重新给我一个承诺吧。”
江退锋望着那双蓝金色的眼,循洲一双眼肿得狼狈极了,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却像是最顶级的宝石,美得惊心动魄。
他低声问:“你是认真的吗?”
循洲所谓的承诺,是从属者以自己的全身心宣誓效忠,换取主人的承诺,承诺从今往后一生庇佑对方,作为对方最坚定的后盾。
这份承诺以落在脸颊的吻为始,以死亡为终结。
循洲笑起来:“只要是您,我永远不会后悔。”
说着,金发青年后退一步,在江退锋面前跪了下去。
光线从斜上方落下来,落在青年的发上,灿烂的金色像是亘古燃烧的烈日落下的辉光,却甘愿臣服在自己面前。
江退锋垂眼,半晌才伸手,他的声音低沉柔和,轻得像是蛊惑:“循洲,看看我。”
循洲依言仰起头来。
青年单膝点地,望着江退锋的眸子里满满都是他的身影。
江退锋看得心里一软,循洲的眼神一如他这个人,满心满眼都是江退锋。
循洲双手交叠搭上江退锋的手掌,白皙的手被男人合掌拢在手心:“此后,我将成为您的刀剑、您的鹰犬,我将永远真诚、毫不隐瞒地效忠于您。”
江退锋握紧循洲的手,青年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
江退锋比循洲高出半个头去,他捏住循洲的下巴让他偏过头来,在循洲的脸颊上落下一个一触及分的吻:“我接受你的效忠。我承诺,从今以后我会是你的后盾,我的领域将毫不犹豫地为你打开。”
从这一刻起,无形的誓言将两者牢牢绑在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礼毕,江退锋却没有松开捏着循洲下巴的手指。
循洲疑惑,江退锋眉眼温柔:“我本该给你一个信物的,只是如今我的一切都是拜陛下与殿下所赐。”
江退锋看着面前青年依旧红肿的眼,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就连心跳都失了控。他这时候突然意识到,面前的人不再只是他的小护卫,而是帝国储君,是他的伴侣。
被帝国法律承认和保护的伴侣。
上天垂怜,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有些在心底压了多年的情绪,有些想做却始终不敢做的事情,如今都可以了。
江退锋喉头微动,他鬼使神差地凑近,在循洲额上落下一个轻吻。
“我会找一个独一无二的信物,现在,请殿下允许我暂且用这个吻作为我失礼的歉意,好不好?”
循洲这一刻只觉得有一股热意从额头上烧起来,眼前一片朦胧,他好像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徒劳地张大眼睛,听着江退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的,柔软得不可思议,在说可以。
他听见江退锋的笑声,也温柔得不可思议。
像是一场梦,循洲这样想,他永远都不愿意醒来。
两个人凑在一起絮絮说了半晌的话,满眼欢喜的循洲这才想起邀江退锋落座。
江退锋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长指轻点扶手,声音里带着些许凝重:“听闻殿下前几日昏迷不醒,可曾查出原因了?”
循洲本以为江退锋是在调侃自己,待瞧见他眼底的严肃后才反应过来,顿时也是正色摇头:“我醒过来后景寒山他们拽着我里里外外什么检查都做过了,又叫了他们这里的太医来给我瞧过,什么都没查出来,只怀疑是我体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