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效禹担心周宿伤了骨头:“要不我还是给我妈打电话,去医院检查一下。”
周宿按住了他掏手机的动作:“哪有那么严重。现在已经不疼了。擦点碘伏就好。”
他手臂和脚踝分别有一片浅表的擦伤,剩下的就是肩膀后面被磕到的地方。
陆效禹要把他的衣服拉上去看,他如临大敌:“不用,我自己来吧。你……你在外面等等我。”
陆效禹轻轻碰了碰已经被血水打湿的布料:“你确定自己能行?”
这个位置有点尴尬。手够得到也看不到。
周宿咬着牙,露出一个隐忍的表情。
“当然,”陆效禹歪嘴笑了笑:“要是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当我没说。”
周宿拽着衣角的手紧了紧。过了一会儿,终于松开:“没什么不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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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看看是哪两个人就进展到赤诚相见的状态了(不是)
“你不知道我很危险?”
陆效禹把衣服卷了上去。
在映着晴天的玻璃窗的无限近乎透明的蓝色光晕里,少年削瘦的身体实在称不上美感。
肋骨和髋骨紧紧抵在皮肤下,呼吸间,轮廓清晰,洁白骨节仿佛随时能割开纵横交错的血管,从那层极薄的紧绷拉扯的表皮下穿刺出来。
皮肤很干净,除了肩膀上那处新伤,没有任何伤疤。
“幸好只是破皮,要不然我妈知道了肯定得发飙。”陆效禹用碘伏擦干净伤口:“疼就说。”
消毒伤口产生了刺痛,周宿抿唇忍着:“还好。”
陆效禹尽量放轻动作:“医院伙食不好吗?你这身板要熬高三,会很辛苦的。”
“没有,我从小体质就这样。吃不胖。”
“别是消化系统不太好吧?吃了也不吸收。”
“嗯,肠胃是有点弱。我们家肠胃功能都偏弱。”
陆效禹把无菌敷贴贴在伤口上,以免衣服碰到伤口:“好了,你不是疤痕体质吧?应该不会留疤的。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回去?”
周宿摇头:“你还要买礼物吧?别耽误了。”
陆效禹把一个礼袋放在他前面。
等警察的时候,他顺便结的帐。
周宿看了看袋子里,有两个盒子,又看一眼陆效禹,会意了:“给我的?”
陆效禹把其中一个盒子拿出来,是那只三色花纹的小猫。只有巴掌那么大,但毛发纹做得十分逼真细腻,表情也惟妙惟肖。
“你还知道给人家买个礼物道歉。”陆百宁听着儿子的汇报,忍不住数落,“第一次跟你出去玩就挂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你没看到他拿着那只猫的表情,根本不像是收礼物,像是他从我这里偷了什么东西。”陆效禹回想起来啼笑皆非。
“不配得感主要来源于自我否定心,”陆百宁作为刑侦科科长分析:“不能正常表达自己的需求、行为障碍、社会性退缩……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产生的常见症状。毕竟,案子才过去一年,严重的ptsd甚至可能困扰受害者十几年到几十年的时间。”
陆效禹脑子里的是少年光洁的裸背,冰凉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我本来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
陆百宁很了解儿子:“你以为他爸妈打他?”
如果周宿受到了严重的家庭暴力,他就有动机协助灭门案的凶手。
这是陆效禹能想到最浅明的由:“可能是我想多了。”
“他要是遭受过暴力虐待,我们能不知道吗?”陆百宁觉得他太小看刑警了:“他被我们解救出来之后,一轮轮的身体检查、询问、走访……别说他身上有明显的伤痕不可能瞒过我们,他的家庭关系、脾气爱好、亲缘交友、学习娱乐……我们都是做了详细了解的。”
“所以呢?了解了有什么异常吗?”
“他的身体发育情况正常,没有营养不良、没有贫血、没有大的器质性损伤,有一点慢性鼻炎和脊柱侧弯,消化功能偏弱,肝功能稍微有点高,估计是学习挺辛苦的,熬夜太多了。”
“看来,瘦是真的体质问题。”
“他自己在接受询问的时候也坦白过,他和父母在保健品这件事上确实有比较大的分歧。但如果不聊这个话题,其余的相处时间算是正常的。”
“他们家在外面没什么社会关系,亲戚朋友基本联系不上,同学老师和周宿的关系都不熟。”
“邻居之前相互走动也少,他们家还经常大门紧闭、窗帘拉上,不知道里面都在干什么。”
“不过,有同学提到过,他初中了,每天上下学还有保姆接送,甚至中午保姆会来送饭,老师也说,父母开家长会都会来,也关心孩子成绩。应该来说他家对他是挺上心的。”
陆效禹皱眉:“同学不熟就算了,连个常联系的亲属朋友都没有?”
陆百宁叹气:“他们家经常搬家,过去的五年间,他们家搬了六次,最后才搬到了这里。每次都是到了一个地方,短暂驻扎半年到一年又搬,这怎么交朋友?就算原本有点联系的亲属,在频繁的变动里也慢慢失去联系。而且,他父母发财后,也主动和亲属们断了联系。”
“因为怕干的勾当被查,所以频繁搬家?”
“也有不少受害者找上门维权,总要躲着。”
陆效禹明白了:“永远漂泊,永远是学校里的新生,永远无法走近他人。因此,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了解他的情况,没有人知道他的故事。所有知情者,全都已经死在了晁保平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