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起眼皮,冷淡地觑着赵宛舒。
上回的事实是闹得不愉快,榜下捉婿,还捉了个有妇之夫不打紧,还是捉得昔日同僚柳庆云的女婿,甚至闹得对方亲自上门来讨要。
这才真正叫他丢脸。
但他如今权势煊赫,倒也无人敢在他跟前提及,讥讽此事。
现今再见到赵宛舒,才想起此桩糗事。
赵宛舒知他不愿提,听闻此事过后,江峰内宅好一阵不稳,两位夫人闹出争夺内宅权柄,江飞凤更是病情复。
更不用说,柳先生的上门,更是令他颜面扫尽。
江峰声势赫赫,帝简在心,乃是安京炙手可热之人,这般的事可不就是黑历史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想必,他也多年不曾有过不顺心之事!
赵宛舒微微一笑,拱手一礼,“是。赵氏见过阁老!”
江峰眉头一鼓,冷冷道:“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你们二人在此作甚?”
他又转向谢危,“谢危,你出身安乡子爵府,世家贵胄,合该明白男女大防。又身为御林军长史,更该知晓宫内规矩,禁止擅离职守。”
“知一犯二,罪罚加一等。”
谢危摸了摸鼻尖,眸光灿灿,拱手道:“是。属下知错,下次定知而改之,绝不再犯。”
“只是,”他略抬眼,斜睨着赵宛舒,“此事确有内情。”
“她先前受了伤,属下看她可怜,就给她拿过一回伤药。今日,属下亦是当值,经过偏殿时,又碰见了她,便想着好人做到底,再给她一回伤药。”
“您也知晓,那偏殿里男女皆有,实是不利于她换药,这才领她来此更换。绝无丝毫他意!”
“是么?”江峰闻言,蓦地嗤笑一声,指着旁边满脸无辜的赵宛舒道,“你可知她是何人?”
“她是随同燕王世子入京的,其未婚夫乃是燕王麾下的第一人。”
“也是曾经煊赫一时的镇国公府的世子,苏惊聿。”
“我也有所耳闻,你幼时与苏惊聿情同手足,同吃同睡,抵足而眠,情分非同寻常。”
“而今,他随同晏临楼落宿安京驿站,他未婚妻又被召集入宫为医。”
“现在你们深更半夜,喁喁私语。莫非……”江峰的眸子瞬间犀利,“你是想藉由此事攀附上燕王府?”
由不得江峰多想,如今陛下病危,又无嗣子继承大统,事突然,更不曾选出藩王子嗣过继,那么势必就会引起藩王异动。
安京而今风云诡谲,外敌环伺,隐瞒终究只是一时的,他们需要尽快敲定人选,才能避免江山有移,安定河邦。
燕王骄勇善战,战功赫赫,更是年少聪慧,得先帝宠爱,先前就因太过出挑,叫陛下忌惮,数次欲要削藩,奈何其手握重兵,又得民心,故而忍了再忍。
而陛下先前动过镇国公府,已逼得苏惊聿倒向燕王,连带着曾经的苏家军亦是颇有微词。
江峰曾经有听说过一版有关先帝立储之事的谣言,虽不知真假,却亦明白陛下心结所在。
但私心里,江峰是不希望让燕王来继承大统的。
燕王军队出身,铁血手腕,自有一批忠心拥趸,他们远离安京,要是当真入京,必然叫整个朝堂大换血。
都愿得从龙之功,他能有今日,亦是由陛下培养,若是换了新帝,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
他才年过不惑,就扶摇直上到阁老,已是许多人毕生仰望的高度。
但凡陛下有嗣,他都可扶持做个两朝元老。
可燕王不是幼子,亦不是温善之人。
谢危想从赵宛舒处连接上苏惊聿,走燕王世子的路攀附,亦是人之常情。
安乡子爵府曾经亦是门庭若市,满门忠烈,可到了这代,已是走到尽头,轮到谢危继爵时,已得降至男爵,再至收回爵位。
谢危此人,看似轻佻,吊儿郎当,实则颇有野心。
江峰自己就是乡野出身,对这种韬光内敛,暗藏野望的眼神实是太熟悉了。
谢危心中一凛,当即义正言辞地叫屈:“阁老,属下冤枉啊!”
“属下对陛下一片忠心耿耿,可鉴苍天日月。绝不做那朝三暮四之徒!”
“更何况,那苏惊聿乃是叛臣之后,属下虽与他幼时相交,但那是父辈情谊。”
“自镇国公府出事后,我们子爵府已与苏家断交,这件事陛下已是知晓的。”
“再者,属下乃是陛下一手提拔,如何敢去结交燕王之流。御林军不通藩王,这是铁律,属下怎敢知法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