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樾忘记卖针线。
他淡淡道:“下次我去丰水县再买。”
说着匆匆掠过?她,径直朝自?己房间走去,很显然,他忘了。
林舒音张了张嘴,半晌,锤了下门槛,疼得她咬牙切齿,心想,果然是糙汉泥腿子,连这样的?小事都干不了。
她撇了撇嘴,回屋去了,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她瞧不上的?泥腿子供给的?,至于她心心念念的?未婚夫宁王,还在京城享受优渥的?生活。
陆樾手持一把匕首,在油灯照耀下,用柔软的?棉布一遍遍擦拭它,赫然是之前白皎订下的?那只匕首,铁匠终于把它锻造完了。
拿到之后,陆樾便一直贴身不离地带着,甚至连自?己的?事都忘记了,也没?忘记它。
银白色刀刃在光芒下折射出凌厉的?寒芒,一团光斑游移不定?,最后落在男人双眼?上,深邃的?黑眸仿若无底的?黑暗与深渊,冷意在黑暗深处蔓延,凝结。
凶光湛湛的?杀器,在他手里乖巧得宛如小孩子的?玩具,旋拧、挑刺、戳转……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嗡”地一声?。
他随手一掷,匕首刀剑轻巧地扎进酸枣木桌面上,刀刃上冷光闪烁。
陆樾把匕首拔下来,一层层包裹好,放起?来,准备找时间送给白皎。
此时他已经没?有半分睡意,就在床头掏出一本书,扫过?打开的?书页,眉头瞬间皱紧。
上面的?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
他天生神?力,父亲发现之后欣喜若狂,直言他是当猎户的?料,可惜母亲生病,家里实在没?有钱送他读私塾。
后来父母相继去世,他一个人,更别提什么读书,这本书还是醉仙楼的?掌柜送他的?,说是让他好好读书,不至于做睁眼?瞎。
迄今为止,陆樾打开它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也认得几个字,但?那仅限于生意往来。
他忽然想到了白皎。
甚至是那位纨绔宋明章,他父亲是官员,参加过?科举,他一定?也会读书。
士农工商,他的?身份天然就是第一层。
陆樾越想越清楚,拧着眉头继续念书,指头指着一个个黄豆大的?字念起?来,让他脑子嗡嗡响,有种砸碎一切的?冲动。
不过?片刻,他额头冒出一层热汗,这比让他跟森林里的?猛兽搏斗还可怕!
他看着字,忽然卡壳一瞬,怎么办,他不认识后面的?字。
刹那间,他想起?一个人,林舒音。
陆樾虽然不识字但?是他不瞎,从林舒音日常行?为举止可以看出,她曾接受过?良好的?教养。
也许,她能教自?己?
陆樾越想越兴奋,最后竟激动地走出门,微凉的?夜风一吹,使?他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到底怎么做,也要好好琢磨琢磨。
从这里来看,陆樾并?不是一根筋的?大傻子,他虽然没?读过?书,只识得几个字,但?是发现自?己缺点后,他没?选择摆烂,而是努力改正。
忽然,他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苍茫的?夜色下,一群鬼鬼祟祟的?男人映入眼?帘,陆樾立刻藏起?来,看见他们?手里的?武器,顿时心头一凛。
这是什么人?
他们?在萧山村里转悠,陆樾就在后面远远地缀着,紧盯这伙贼人。
一个猜测涌上心头。
丰水县的?辖区内,有一伙山匪,他们?占山为王,十分凶恶,偶尔会有行?走的?商人被他们?劫掠,有人运气好,只损失一些财物,一些人,则是尸骨无存。
之前的?县太爷昏庸无能,三番两次派官兵剿匪,结果反被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说实话,陆樾见过?那些大头兵,一个个肥得流油,蠢钝如猪,懒散模样怕是连武器都拿不动,就这样的?兵,去剿匪?
给土匪当人肉沙包还差不多!
时间一长,浮梁山上的?山匪成了气候,更加动不得。
而且,他跟踪的?这伙儿贼人没?从村口进来,而是在村尾集合,按照路线,他们?更像是从山上下来的?山匪。
他有一个疑问?,十里八乡中,萧山村都不是什么有名的?富裕村,山匪下来干嘛?
皎洁的?月光下,他听见嘎吱一声?,一户人家的?门打开,一道肥硕的?身影从门后走出,借着月光,他终于看清对方的?脸,不禁惊愕一瞬,萧金宝。
看见这群人,萧金宝顿时得意一笑,欢欢喜喜地躬身迎接:“郭老大,你们?可算来了。”
为首的?男人满脸横肉,环眼?豹头,正是浮梁山上的?土匪,萧金宝成日里和三教九流的?朋友混一起?,辗转好几次,终于从别人手里搭上了这伙土匪的?线。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
郭老大直接道:“你说的?那个小娘子,长得真那么美?”
萧金宝想起?白皎,眼?睛都直了:“美!美得很!天仙下凡也就是她这样,可惜——”他冷笑一声?:“这小娘皮不识抬举!我看上她是瞧得起?她,她倒好,一个小寡妇还敢拿乔!还有她家里那些钱,够兄弟们?喝好几回花酒!”
“郭老大,你可得好好帮帮兄弟啊。”
郭老大摸了摸下巴,笑了起?来:“那我就信你这一回。”
说完领着手下往村子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