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她听说过,仿《周易》而作的记录太乙术的古籍,专门记载奇门遁甲的异术。
她记得两年前连小姐还信誓旦旦要考科举。
看史书兵法就算了,怎么又看起修仙的书来了。
连海棠抬眸淡淡瞥了她一眼,“你有时间琢磨这个,不如想想明早吃什么。”
“小蝶想吃烤红薯了。”
连海棠浑身一颤,蓦地抬头盯着她。
“小棉想吃烤红薯了。”
昏暗的烛光下两张人脸似乎在重合,小棉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她看到小棉还站在她跟前,红着鼻子可怜兮兮地对她说,“姐姐,我饿了。”
“姐姐,我们去要一根烤红薯吧。”
“姐姐,沈夫人打得我好疼。”
“姐姐,明年会不会有新衣服穿啊?”
“姐姐,……”
小棉如果还在,她明天早上会想吃烤红薯吗?
也许小棉不想罢,当时只是没得选。
现在日子好起来了,她可以亲手做许许多多的好吃的,都给小棉吃。买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漂亮衣裳,都给小棉穿。
如果有得选择,谁愿意整日里吃干巴的煨红薯。
夏至要到了,夏日里的甜瓜也快熟了。
可为何小棉,却不在了。
“小姐,你怎么了?”
小蝶诧异地看向连小姐骤然赤红的双眼,用手巾为她擦去脸颊的两行清泪,“是不喜欢吃红薯吗?那明日就吃粉蒸丸子,小姐你最爱的。”
“你今年多大了?”
连小姐总是这样答非所问,小蝶已经习惯了。
“回小姐,我比你小上一岁,今年正月里刚满十五。”
如果小棉还在,今年该满九岁了。
连海棠合上书,“我要休息了,你出去罢。”
“好的,小姐。”
小蝶走出去顺便带上了门,“我在隔间,小姐有什么事唤我就行。”
小蝶离开后,连海棠独自一人披上外衣,离开了四皇子府。
早在一年前她就成了晏城郁的近卫,整日里着男装,出入都是自由的。
她的身量长高了不少,由于两年习武的缘故,她的身形看起来比一般女子要挺拔些。加之可能是继承了她那位素未谋面的北凉的爹,她的五官是偏立体的男相,平日里把头发高束,腰间配一把长刀,跟寻常的侍卫没什么区别。
四皇子行宫外是一圈一圈的回廊,廊外是潋滟的西湖水。
还记得两年前来这里,自己连路都找不着,绕着偌大的行宫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晏时荆把她带走的,顺带还骂了她一句蠢。现在却可以随意出入,甚至可以闭着眼把整个宫殿的布局画出来。
叫了辆马车往连府旧址去。
被烧毁的连府旧址,还未有人占有这块遍布残骸之地,荒落两年之后的这里处处杂草丛生,蚊虫驱飞,不宜人行。
她把小棉安葬在了这里,这是她的家。
曾几何时,她与小棉最大的愿望,便是逃出连府的围墙。
闲暇时常听府中的婢侍说道,连府曾是整个江南富豪中最气派的豪宅,光是围墙便是精铜覆藤蔓制成,高五丈、厚三尺有余。这是一个巨大的囚笼锁套,无数个夜里摔得鼻青脸肿,却还是爬不出去。
可有一日她真的逃出去了,她又不甘。
因为小棉的灵魂,死不瞑目,永远永远地葬在了这里。
夜幕里,月光下,桐树旁,松软的地面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包,就像笼屉中蒸熟的红糖发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