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烟波浮云梦,蓼红露泣愁浓。
湖心一点杳无踪。
何人听棹?不在水晶宫。
自古大道多歧路,千江聚尽从容。
君山自有羽仙翁。
谁人知我?两袖雨和风。
一曲《临江仙》唱罢,自茫茫烟霭水路中,淡淡划出孤舟一叶。
多少故事,也如水波轻分,就此涤荡人间。
舟上有船家、有强人、有佳人,当然,还有一个突兀的阶下囚。
船家摇橹,佳人清歌,蛟龙会的强人放下酒杯:
“娘的!没有奏曲儿的,还能这么勾人!段娘子,倒不枉大哥把你从江陵府请来做那甚么教坊的老大。”
段娘子柳眉杏眸,一袭月白素衣,在这洞庭云梦的烟波里,似是洗去了人间风尘,全然没有了名动江陵府的风流。
不去理会黑厮强人的谄媚,段娘子美目流转,落在船尾——那里半躺着一个人物,不是别人,正是这三湘四水间有名的少年郎。
小天师,张玄。
“还是咱们小天师写的词儿美,不曾想小天师能文能武,一到洞庭湖就即兴赋得此句,拿到那清音坊上,也是不输别家的哩。”
小天师闻言抬起头,雾风迎面,拂动他略显凌乱的碎。
八分玉白,两分浓墨,点出这少年清朗俊逸的模样来,眸光沉沉溶溶,一如四方水天一色的浩瀚。
段娘子慌乱躲过目光,看着少年郎浸血的衣衫,怜爱之情又复上心头。
“邓哥儿……”
那黑厮站起身来:“段娘子你休要再提,小天师一表人才,我也佩服得紧,只是这‘截气金环’万不能取了!”
“得罪了,小天师!”
邓大“嘿”了一声,冲张玄拱拱手,又坐了下来。
段娘子无可奈何,躬身入了舱内。
轻轻的摇橹声,像是一柄匕,刺进水雾深处。
张玄箕踞而坐,两手各被一枚厚重铜环缚住,更有铁链相接,钉在舟身上。
其身上单衣血迹斑斑,不难看出正是那大牢内的囚服。
本该是落魄亡命的阶下囚,在湖上堪堪泛起的曦光之下,却是一派渊渟岳峙的从容。
他略微环视,虽不曾到过此处,但不远就是黛绿丛丛,碧玉一点,不是日里那些水匪、排民念叨的君山,又是何处?
得亏那强人邓大紧赶慢赶,劫大牢、下江陵,一路舟马催,总算是到了君山。
“还剩九天。”
张玄心中呢喃,早春的清晨,还是有些寒凉,从水上带起的江风,刺激着他的五感,他甚至幻想着嗅到了岸上元宵后残留的硝石味道……
“轰——”
小舟左舷两丈左右的水面忽地炸开,掀起一通水幕狠狠地砸向张玄等人。
“他娘的!”
邓大一拍船舷,一杆丈许旌旗挑起,“呼啦”几声,上下翻飞,水泼不进,倒卷而回。
旗子抖开,只见得其上恶蛟狰狞,兴风作浪,只教人胆中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