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主教仅仅只是简单地答应下来,就像这件事本身无关紧要,而他宽容地接受了眼前人的冒犯。埃德温转过头去,他有一瞬间希望看见塔尔那双石榴红色的眼睛,但是在这样一个场合,让恶魔出现显然是不合适的。
塔尔是珍宝,必须被妥善保护。
真正站在这里第二次面对这个男人之前,他想不到自己会如此镇静。
但他此时就是置身事外,冷静得要命,所有无望的渴求和不安早就在恶魔的身上已经找到了答案,塔尔,主教有点遗憾第一次替恶魔扎头时被打扰了,恶魔柔软的黑色长被红宝石束带围拢的样子好看极了。
埃德温的手指在想到他的名字时难耐地弯曲了一下。他现在不在乎眼前的所谓血缘上的父亲,连同天性带有的亲缘的爱,因为他已经有了更好的东西。
他转头要求身后的圣殿骑士,
“教廷的档案室里有我的血液样本,请现在去取来。”
男人似乎想要说什么,看着他的眼睛却讷讷没有开口。他身边安其罗的亲信谴责而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抢先上前一步:
“主教大人,我想那些血样过了这么多年,多少有些不足为信。若是您真的清清白白,为何不直接用身上的血来进行检查呢?”
其实血样是不久前亲王要求下提取的,完全没有过时效。不过只要埃德温想,他确实随时可以利用它做手脚——埃德温叹了叹气,再次表现出高尚的宽恕:
“好吧,那么就按你们说的做。”
和这些人继续耗费下去无异于浪费时间。主教主动划破自己的手指,一滴血珠垂落,仍旧是人类的赤红。魅魔的血脉当然已经生效,不过埃德温有条件一点一点学习如何运用它,所以对压制的方法掌握的也很快。
可以说是塔尔教他的,而且也有塔尔的伪装作用,否则颜色会再深一点,但也不到被现的程度。这种红色很漂亮。埃德温想到前两天教廷得到了一块新的玛瑙,还没来得及进行处理,要是再挑选礼物的话,该给恶魔送些什么呢?
安其罗显然也没抱希望直接通过血液颜色揭穿他。但对面诸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得要命,任谁都看的出来,埃德温完全是有恃无恐。
埃德温当然有所准备。
当时是他有所动摇,所以……放过了对方的那条命。但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任由宰割到这个地步。在这些天,他脑中已经铺排过无数的可能。在这些可能里,对方没有一次是作为父亲这个角色登场,他也不曾手下留情。
所有能做的他都做了,
就算是在最难以忍受的崩溃的瞬间,他也没有完全向对方展露底牌。
所以,主教敛下眼中的嘲讽,看见了众目睽睽下的检测结果:
没有血缘关系。
极度的恐慌和不敢相信弥漫在男人的脸孔上,他跌跌撞撞地冲下台,大叫着不可能。而他的身边,侍卫们纷纷后退,已经不打算再履行保护的指责。
他试图冲到埃德温的面前,却在还有几步的距离被圣殿骑士的威势所打断,重重地跪在了主教面前,自知无力回天:
“我是被迫的,”
男人哽咽着,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中涌出,“亲王挟持了我的妻子和孩子,要求我为他作证,我……我请求您……帮助他们,现在也就只有您能救我了……”
埃德温想:果然如此吗?
这并不能算做一个真相,但他还是不出意料地现,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因为利益或者金钱背叛他。他生理意义上的父亲是一个彻头彻尾懦弱的普通人,爱着他的妻子和孩子,对他怀有愧疚,也就仅此而已。
一个普通人不会愿意和魅魔扯上关系,和危险与麻烦扯上关系。
他狼狈地跪在泥土里,而埃德温的教袍纤尘不染,扣子扣到领口,是轻而易举能决定他生死的大人物,他将头匍匐着埋在坚硬的石板上,那份感情倒是恳切的:
“放过我的妻子和孩子,我愿意为他们而死。
这个男人的悔恨与愧怍太过于显眼,就连方才指着他胸口责骂的路人,此时也有不少开始心软。他们虽然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但已经认定此事是失败了的骗局。灰眼睛的男人仅仅只是权贵的棋子而已,他犯下的罪过似乎自己都无法理解。
无法操控自己命运的人,就算有错误,也是可以宽恕的。
而埃德温轻柔地笑了笑,向后退了一步:
不,就算是他的一种傲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