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的弟子曾現罕見的固執。
「等你醒了再理論。」
應歲與遞了一杯茶給他。
被這麼一打岔昏昏沉沉的鶴雲櫟忘了剛才準備的話。半杯茶喝完後,他記了起來:「阿叔不想和我們去雲霄,他說……他的幸福只限於一個凡人的一生。」
他越說越小聲。
師父會難過吧。
陌阿叔已經一百零七歲了,留在這裡,那就意味著他會在將來的二三十年內迎來死亡。
這對應歲與這個境界的修士來說幾乎是彈指一揮間。
按照師父的性情,本是閻王要人也敢搶一搶的,但如果是故人想這樣呢?如果強行按自己的心意行事,那麼他的敵人就成了故人。
鶴雲櫟,看著應歲與,試圖在他的臉上尋找情緒的痕跡,但應歲與並沒有什麼表情,瞧著十分冷漠。
——明明是自己將要失去一位故人,弟子的模樣卻比他還要傷心。
應歲與抬手,將弟子散下的鬢髮別到耳後,並順手摸了摸頭:「那就讓他過完他凡人的一生
吧,我們可以等他行將就木時再動手。」
說罷狡黠地擠了擠眼。
鶴雲櫟清楚他才不會動手。
如果決心不顧故人意願,那麼什麼時機動手根本沒區別,反正最後也會忘。
這話只是在為放棄計劃找台階。
「師父怎麼和陌阿叔認識的?」聽了陌三千的版本,鶴雲櫟還想再聽聽這件事在師父的角度是什麼模樣。
應歲與裝模作樣地想了片刻,最後答道:「時間太久,忘了。」
「您記性真差。」
「因為年紀大了。」
「明明上次還說自己年輕的。」
「什麼話都記這麼清楚,專門等著來挑為師的錯漏嗎?」
「我只是單純的記性好!」
「那《固元經》第十二章第五列寫了什麼?」
「我沒看過這本書!」
「上次你翻過。」
「誰能翻過就記住的?」鶴雲櫟說完意識到這話有個很大的紕漏,急忙補上,「除了您。」
應歲與失笑:「都這個模樣了,說話倒還嚴密。」
鶴雲櫟以為在夸自己,不無得意地回道:「那當然!」
被這樣一打岔,醉醺醺的鶴雲櫟也忘記了一開始自己想問什麼,在應歲與的引導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無關緊要的話,漸漸在安神的茶香中,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將弟子挪到床上,召來被子蓋好後,應歲與回到桌邊,又拿起了書。但映入眼中的字如何也進不到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