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总班头”,燕十五喉咙沙哑地叫了对方一声。
说着,他那张苍白的脸上便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么?”
尹羽南不答,只是颇不耐烦地冷哼了一声道,“你究竟想起了什么来,快快说罢!”
燕十五却左右摇了摇脑袋,露出一副相当为难的表情道:
“尹总班头啊,要我说也可以。不过嘛,我得向府尹大人亲自汇报才行。”
“燕十五!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要耍花招?”
尹羽南彻底失去了耐心,朝一旁待命的那个瘦小差役厉声吩咐道:
“直接上刑吧!叫他长长记性,好晓得自己如今的处境!”
对此,燕十五却也不恼,直接欲擒故纵地摆烂起来道:
“来呀!你倒是动刑啊!最好是直接杀了我。大不了,我燕某人先去黄泉底下探探路,等你们稍后下来再一起好好团聚!”
“沈抚作为堂堂正二品的封疆大吏,一夜之间,竟然携带一家老小与一百万两赈灾白银不翼而飞。”
“这个案子,倘若不快些拿出个确切说法的话,我看在场的诸位,哪一个的项上人头,能够平安度过今年秋天——!”
燕十五这一番满是威胁的话语一出,整个刑房登时陷入坟墓一般的死寂之中。
几个差役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四下里,只听见火炉之中,木炭不时噼啪炸燃的声响。
就这样沉默了小半晌,尹羽南终于眯着眼睛开口道:
“燕十五,要我叫府尹大人过来也可以。不过,咱们丑话可说在前头。到时候,你若仍旧说不出个所以然,半天都蹦不出个响屁来,后果自负!”
燕十五刚才的话虽然不中听,可是话糙理不糙。
布政使沈抚卷款神秘消失一案倘若处置不力,不仅府尹衙门,就是言柬司和弘宝教那边,手下一干的办事人等,恐怕都将人头难保!
因此,无论对方口中的线索到底是真是假,尹羽南都得冒险试上一试的。
“尹总班头,这个您尽管放心。”
燕十五笑眯眯地冲他点了点头道,“我早就说过,我是不会拿自家性命去开玩笑的。”
“如此最好!”
尹羽南重重地冷哼了一声,随即衣袂一甩,直接转身离去。
刑房外头,此时已然夜深。
缺月悬挂疏桐,洒下满地清辉。
戎州府尹书房之中,摇曳烛光却依旧未曾熄灭。
一个面阔口方,直鼻权腮的中年男子,正端坐于书案之后,一对锐利精明的目光向下低垂,紧紧盯着手上的卷宗。
从今日辰时三刻直到现在,距离众人现布政使沈抚卷款神秘消失,已经过去整整八个时辰。
这八个时辰以来,府尹衙门、言柬司,以及弘宝教戎州分教,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火急火燎,马不停蹄地对布政使府中上上下下一干人等,都统统严刑拷问了一个遍。
眼下呈递上来的这些供词里头,虽然对于沈抚消失那一夜前前后后生的点点滴滴,都有着不少记录。
可是,对于沈抚为何消失,以及如何消失这些关隘部分,却始终没个相对确切一些的说法,让人一时难以找到破案头绪。
“哎——!”
倍感压力的陈文毅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近来可真是多事之秋。
先是州府西面四个镇乡一齐爆了不明红眼血疫。
接着,与他同为一州主管的布政使沈抚,竟又带着赈灾白银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到此处,陈文毅心中郁闷不已,一时波澜不定,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在桌案上轻轻敲打起来。
照理来讲,沈抚在戎州担任布政使这一要职已近十年,素来勤恳敬业,为人刚正,深受百姓爱戴。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在这种满城风雨的节骨眼儿上,携带着一家十一口老老小小,卷走一百万两赈灾白银跑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