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离开便民服务中心,四下逛了一圈,的确看到了大片的葡萄田。还有一个硕大的招牌,宣称这里是中国的无核白葡萄之乡。
“对呀,葡萄!”姜南灵机一动,“葡萄是这里的特产,如果你是在221团,记忆里一定会有葡萄。想一想,种过葡萄吗?”
倪女士便认真地盯着葡萄架冥想起来。
片刻后,她沮丧摇头:“我倒是记得吃葡萄。维族老乡送来的,特别甜。”
她还想起了一支歌:“吐鲁番的葡萄熟了,阿娜尔罕的心儿醉了。”
唱了两句神色低落,说唱得自己心里酸酸的不舒服,不唱了。
强烈的情绪往往指向过去某个重要事件,姜南看过心理门诊,姜南知道。
她拿出手机一搜,叹气:“这歌是1977年出的,这时间点也太晚了,没用。”
她们在葡萄田里徜徉了很久,再也没找到更有用的记忆。
“毕竟过了六十年。”姜南安慰老太太,“我连”
“是的呀,现在的团场都修得跟城镇似的。”倪女士也乐观坚信,“我应该只是一时认不出来。”
第二天依然如此。
葡萄没有成熟,姜南就买了几个品种的葡萄干。让倪女士一颗颗仔细咀嚼,看看是否能从味觉触发回忆。
倪女士摇头苦笑:“那时候哪有葡萄干吃?有一小包糖大家都羡慕得不行。”
“我们绕着这个团场看了两天,就没有一样让你感觉熟悉的?”
倪女士说有,就是随处可见的坎土曼。
这种看起来又像锄头又像铁锹的家伙,是新疆本地的传统农具。之前在哈密瓜大棚里见过,现在又在葡萄架下见到。
倪女士还记得她的第一把坎土曼。
“说是要举行发枪仪式,大家都兴奋得不得了。身上穿的军装,头上戴的军帽,再领一把步枪,那不就是和真的部队一样?”
十五岁的倪爱莲和伙伴们一大早就梳洗整齐,排着队,斗志昂扬地跟着班长去领枪。到了连部一看,哪里有枪?
光秃秃的戈壁滩,捡几块石头一围就算连部办公室,四下堆放着竹筐、扁担、独轮车,还有成捆的坎土曼。
“这就是你们的枪!”连长抬手指向面前的戈壁滩,“这就是你们的战场!”
十五岁的倪爱莲,双手白皙细嫩,只握过钢笔,弹过钢琴。接过坎土曼,沉甸甸的铁头直往下坠。不是连长眼疾手快拽了她一把,哐当落地的坎土曼只怕就砸在她脚上。
“坎土曼都拿不稳,还想拿枪?”连长直摇头,“这玩意儿锋利得很,能砍断树根,砸裂石头。要是拿不稳,你们的脚趾头只怕保不住。”
后来倪爱莲用坎土曼挖土,手心一串血泡,手指十个血泡,磨破了痛得眼泪直掉。连长说破了好,血泡破了成茧子,坎土曼就拿得稳了。
倪女士低头看掌心,低低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