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笑得越发放肆,“但凡有人处,就有江湖。外面有外面的大江大湖,内里有内里的小江小湖。既有江湖,定分派别,日常倾轧是必不可少的。”
“可我一直听说,佛门内部更加团结。”
“嘎嘎,那是比较而言!全赖道门这个比较对象太松散,才显得对手团结。呐,别怪我没提醒……刚刚从龙虎山行来这一路,你被盯得死死地。
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身边都有谁,几时放了个屁,押在宫商角徵羽哪个调上,都被人记录得清清楚楚。”
我勒个去……这世道。
“多谢仙师提醒,小辈警惕即是。若有差池,怨不得别人。”
“嗯,心态倒是端正。”乌鸦停止跳动,擓了擓漆黑长羽,“这庙我闻过了,暂时处于废弃状态。你若求神,怕是来错了地方。莫不是在等什么人?”
百花阁子虽热情,但风评太差,李愔始终不敢与其托心,于是敷衍道:
“儿时嬉戏之所。现在偶尔心烦,也会过来静一静。”
乌鸦也不知信没信,反正嘎嘎一声振翅飞起,瞬间没入庙外竹林,不知所踪。
这位老仙兹要一出现,必定不那么简单。
李愔立刻陷入破解状态……他来干什么?仅仅是好奇?还是要提醒我眼下危机?
不不,那都太简单了。
如果没猜错,他是希望我再接再厉,把跟踪者干掉,与佛门彻底撕破脸皮。
真是这样的话,其心可诛!
可若是不这样做,恐怕也不行。
因为此刻,他已经听到门前小径上传来的杂沓脚步声。
当六名灰袍僧人出现在庙门时,发现一名李愔正稳稳站定,隔着十米朝外审视。
僧人们并不慌张,只是熟稔散开。
两名绕行去了后墙外两角,两名占据前墙外两角,还有两名,齐齐跨上一步,迈入院中。
“李小施主,我寺方丈有请一叙,切莫推辞。”左边那个舒展黄眉笑眯眯。
“哦?你寺是哪座寺?隶属哪一宗?”李愔沉静如水,他也想涨涨知识。
“你去了便知!”右边那个满脸黑痣凶巴巴。
李愔勃然而怒,倏喇一声,蓝色涟漪荡漾体表,瞬间汇入右手掌心,两端同时生长,化为一杆丈二大武器。
笃!
他把武器尾趸在方砖地面,傲然道,“不知你们请不请得动我。”
叫阵之意跃然言表,令人无法拒绝。
黑痣僧把牙一咬,抽出背后铁尺就要上,却被黄眉僧伸手拦下。
后者依旧眯眯带笑,“李小施主,此地风景甚好。但凛冬已至,天干地燥。我这位师弟惯常弄火,若是殃及俗世神龛,则大大不美……”
这一句点在李愔罩门上,让李愔瞬间意识到自己软肋。
不知何时起,这座小小野庙于他,已经成了某种精神寄托。
它就像一座半隐在迷雾中的桥梁,连接着自己与云欢。只是偶尔开放,经常关闭。无论是否见得到,只要它还在,希望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