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惜儿。”
他突然微笑开口,脸上还残留着叶寒梧溅出的鲜血,而声音却极温软,“惜儿,你听话,我知道你很乖的,随我回去吧。”
我颤抖着摇头,心里只有浓烈的恨意,他想杀了我,还想杀了梧哥哥,我怎么能不恨他?
叶寒梧微微侧头,无力地靠在我的怀里,惨白的唇微微翕动,仿佛想说些什么,终是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梧哥哥,永远都那么疼我的梧哥哥。
叶寒梧的血仍在流淌,在雨水里蜿蜒了一片,远处他的侍卫和刘知熠的侍卫,仍然打得十分激烈,我凄厉地朝着那边尖声大叫,“快来救救叶大人,他受伤了,他受伤了!”
双方停下了手。
立刻有叶寒梧的侍卫奔过来,都是强健有力的年青人,他们显然也紧张得几乎手足无措,其中最魁梧的那个侍卫小心翼翼地把叶寒梧托起,背负在身后。
我捡起了叶寒梧的长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期间我一直冷厉地盯着刘知熠,意思很明显,他若不放叶寒梧走,那我便自刎而死。
倒是能跟梧哥哥死在一处,也不错的。
刘知熠直直地盯着我,脸孔雪白,没有一丝血色,神情似是像绝境中的豹子,焦躁,惊慌,恐惧,甚至于绝望。
有人飞快地牵着马过来,那侍卫背着叶寒梧一跃上马,朝着临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我很心急,叶寒梧伤得那么严重,也不知能不能保住性命,一眼瞥见旁边还有散落的马匹,我伸手便去拉马儿的缰绳,想骑马去追赶他。
但刘知熠已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我,慌乱地,又带着几分诱哄似地道:“惜儿,你看,我已放过叶寒梧了,你乖一些,随我回去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暴怒着推开他,“你别碰我!你滚,你立刻滚!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漫天砸下的雨点灼着晶莹的碎芒,像上天也在今日倾尽了一生的泪水。
我想奔逃离开,可双脚陷在泥泞里不听使唤,趔趄了一下,扑倒在了泥地里,本就松散的发髻已散落开来,整张脸和湿漉漉的长发全都泡进了泥水里。
有沙子冲进了我的眼睛,刺辣辣的疼。
“惜儿,你别折磨我了。”
刘知熠眼眶通红,满脸惊惶地将我从泥浆里捞起,抱于怀里,“你听我解释好吗,并非你想的那样,我并没有负你——”
“刘知熠,你的谎话我都听腻了,”我尖声大叫,伸出被雨水泡得虚白的手指,朝他劈头盖脸的抓过去,“你骗我骗得还不够多吗?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永远也不会!”
刘知熠的脖颈上已被我抓出了一道道血痕,他恍若未觉,丝毫也不肯放手,语声轻柔,却又极坚决,“惜儿,我不可能让你离开我,若你再不听话,我只能用强了。”
“刘知熠!”
我气得快要疯了,对着他又抓又咬,可任凭我如何挣扎,他也绝不松开半分,拦腰将我横抱起来,大步走向他的青骓马。
“刘知熠,我恨你!恨你!”
我已绝望了,明白自己今日仍旧是逃脱不了他的控制,心里愈加暴躁起来,攥着拳头狠狠地砸他的头,砸他的脸,砸他肩膀,我的情绪极其激动,然而就在这时——
腹下突然一阵剧痛,似有一股热流从身下涌出来,汨汨地不停歇,我知道不对劲了,惶恐地捂住肚子,低头一看,身下的裙子已被血染得大片大片的鲜红。
“惜儿,惜儿,你怎么了?”刘知熠浑身僵硬,可手臂却在颤抖着,连声音都在哽咽轻颤,“出了什么事?怎么流这么多血?”
我痛得呻吟一声,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我、我的孩子……”
刘知熠更加慌了,抱着我飞身上马,“惜儿,别怕,别怕,”他一迭声地说,“我给你找大夫,你不会有事的,咱们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很快就好了,你坚持一会儿,坚持一会儿……”
肚子痛得越发猛烈,似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下坠,牵动着我的五脏六腑全都翻转了似的,身下的鲜血越涌越多,濡湿了我整片衣裙。
热流喷涌,似要迅速将我的生命和血液瞬间掏空。
我攥着刘知熠的衣襟,吃力地道,“我要我的孩子,我要保住我的孩子……”
“惜儿,惜儿。”
刘知熠不住地抚摸我的脸,手指颤个不停,他漆黑的眼眸里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掉落下来,温热地滴在我的额上,他喃喃说道,“惜儿,我只要你没事,只要你没事就行了,我永远舍弃不下你。”
一一一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失血过多的人会困倦,我就很困,一直想睡觉,可偏偏却有人不让我睡。
不停地有大夫在往我的肌肤上扎着银针,往我嘴里灌各种味道的汤药,我其实已没有那么痛了,只是觉得身体很轻,很软,仿佛已飘了起来,直往那无边无垠的夜空中飞去。
身下继续有热流向外喷涌,而心跳在突然快到一定程度时,忽然直接沉了下去,就似从高山一下子掉到深渊。
我轻轻呻吟一声,耳边有陌生的声音在说话——
好像是说着什么“血崩之兆”“母体受损”“恐有不虞”之类的话,“惜儿,惜儿……”有男人哀伤恸哭的声音,好似很熟悉,又好似很遥远,“你原谅我吧,你别死,求求你别死,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他的声音突然又暴躁起来,厉声咆哮,“你们必须治好她,她如果死了,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出这个门!”
似乎有人跪了下去,仓惶开口,“世子,世子,我等已经尽力了,姑娘小产,引起血崩之症,该用的方子都用过了,该想的法子也想过了,能不能留住她的命,只能看天意……”
小产?
我羽睫微颤,无声地落泪,腹中的孩子没有了,我的宝贝离开了娘亲,我本来就已失去了所有,现今连我唯一的骨血也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