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指上的两颗指钉在灯光下闪烁着灼眼的光芒。
“你不想问我在手上穿孔会不会疼吗?”
“不想,”alpha移开眼神,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小白,”心理医生夸张地捂住心口,“我从你五岁时开始接手你的治疗,从来没从你嘴里听到一个想字,不过,”
他笑,“你的乐队名字起得不错,能够保持愤怒其实是一种难能可得的能力,”
“不要再叫我小白,听起来很像狗的名字,还有,”他停顿了几秒,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思索,“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oga直视着他的眼睛,少年的神情中带着微微的恼怒和微不可察的被夸赞后的喜悦。
心理医生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微表情,心里莫名被击中了一下,只有在极为罕见的几个时刻,他才会忽然意识到眼前的alpha甚至还只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
“你对我翻看你日记的行为感到愤怒,你更对幕后的授权人感到愤怒,简而言之,你对控制你的一切的事物都感到愤怒,你是身体的主人,但你无权控制你的身体,别说穿孔,就连多添一道划痕都会被加强监管,你是灵魂的主人,但你同样控制不了自己的灵魂……”
“我爷爷知道你敢说这些话吗?”alpha打断他的话。
“谁知道呢?”心理医生苦笑,“我好歹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也算,”他抬起头看着alpha“也算半个被强迫的帮凶,而且你不觉得我这么做特有摇滚反抗的内核吗?”
“所以你觉得我想组摇滚乐队就是表达我的叛逆和反抗吗?”alpha问。
“不是吗?”
“不知道,”沈渡白仰头,眼神在天花板上游离
“谁他妈知道?”他低头,平视着还处着震惊状态的oga,然后抽动唇角笑了,眼神里有某种纯粹而又无解的悲伤和喜悦,想要溢出却又无法溢出的矛盾情绪都被糅杂在一双眼中。
太过无解太过深刻的一眼,像电影行进到高潮时给主角的特写镜头,让oga在几年后的深夜接到一通来自远洋的电话时脑海中最先出现依旧是这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只是,”他停顿,“我拒绝成为我。”
十年后的沈渡白在身上留下无数大大小小的伤痕,也曾经打了四个指钉,左右手的无名指,和当初的心理医生几乎一样的位置。
十年后世界上的某个网站上依旧存放着alpha创作的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专辑,主打曲的名字就叫no,一个大写的“不”字。
开头的第一句主唱用怒嗓嘶吼:“出生后,我拒绝成为我。”
“所以讲完了,你想听我弹一首吗?”
“为什么不直接播放?”魏斯明问,他高烧后有些脱力,声音微弱且语速放得很慢,但在alpha眼中就成了枕边的呢喃细语,于是他低头凑近,特别欠地挑衅:
“要不你先猜一猜,”
魏斯明只瞥了他一眼,立马要把头偏到一边。
“因为特别难听,”alpha笑,“难听到乐队组了还不到两个月就已经解散,难听到在学校里演出的时候观众都叫我们退场,难听到这张专辑至今只卖出了四十多张,其中还有三十张是我买的。”
大论坛上至今还有这支乐队的传说,和沈渡白同院的学弟学妹总是在历届教授在课堂上毫不吝啬的展现对他的赞赏后抱着兴奋和好奇点开论坛上的演出视频,然后再难以置信地点开评论区,一楼贱兮兮地写:又有傻瓜被骗了,后面还跟了几个捧腹大笑的表情包。
“怎么不说话了,觉得有点出乎意料?”
魏斯明确实一时有些震惊。
沈渡白有太多出乎魏斯明意料的地方,他还记得alpha在高中时除了校服外一身总是贵的吓人的名牌,坐的是车牌号五连号的迈巴赫,一身贵气衬得任何alpha在他面前都像灰头土脸的配角,是会为一切事情制定精准计划的,冰冷的完美主义者。
组建摇滚乐队,被观众起哄退场,去异国志愿半年,无论哪一个单拎出来似乎都和沈渡白那么不搭。
可是魏斯明开始想象,在漫天的大雪里,沈渡白被一群孩子簇拥着,指间流泻出第一个音符,然后又很快被凛冽的寒风吹散,想来真是奇妙,同在东北半球,或许同一阵风,同一阵雪,或许他们在某一个难熬的深夜同时想象:
真的会有平行世界吗?
也许他和沈渡白的时空线交汇,沈渡白没有出国,然后他们一起读a大,alpha还是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还是会趁魏斯明发呆的时候弹一下他的额头,
“你又在发呆,”alpha会问:“说吧,你这次又梦到了什么?”
魏斯明突然觉得鼻头酸涩,有种想要不顾一切,放肆大哭的冲动,却始终落不下一滴泪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那么怯懦的孩子,小的时候父母经常忘记自己的生日,他不敢提醒,只敢站在门外期待会有奇迹降临,魏斯明不在乎生日蛋糕,也不在乎生日礼物,只想要一句“生日快乐”。
中学时代虽然名列前茅但是一直被人叫书呆子,工作时代又被人窃取来之不易的成果。
所以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勇士,只是甘愿做一匹能陪在勇士身边的骏马。
但是他突然又坐起身,伸出手臂抱住了眼前的alpha。
“一点也不,”魏斯明笑,“其实我觉得你组乐队这事特别酷,在雪地里弹吉他也特别酷,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和你在台上一起唱难听的要命的歌,一起帮助那些弱势的oga,但是没有如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