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蓠是自己爬上来的,他浑身都在滴水,躺下时,身边已形成一滩小水泊。
不等我们缓过劲,陶烟便踩下油门,游艇“哗”地冲出去
药蓠脑袋撞在船壁上,疼得一声闷哼。我本想站起来扶他,岂知游艇迎面撞上一道大浪,水花有如飞瀑从天而降,我被兜头一浇,直接滑倒在药蓠边上。
游艇一个急转弯,陶烟回头喊:“那头狮子,救他上来”
我马上手忙脚乱地和药蓠探出船沿——
枭哥已经醒了,但是十分虚弱,连仰头呼吸都吃力,只能任由海浪一遍遍推搡,越来越远。
“嗷——”看到我们,他低吼一声,开始奋力扑腾。
“再近些”我对陶烟喊。
“抓稳了”话音落处,游艇“嗖”地前窜,激起的水花全打在我们脸上。
雄狮又被浪潮推远了些,我俩将半个身子探出去,伸长了胳膊拼命够,关键时刻,雄狮猛地往前一挣,我双手一接——抓住了!
我和药蓠一人一只前爪,使出吃奶的劲向后拽,雄狮也配合着弓起脊背,肌肉隆起,亮出爪子死死扒住船沿向上用劲。这时,游艇冲上浪头一个急转,我们死命抱住爪子,迅速后滑,重重撞在了对面船沿上——奇重无比的大狮子就这样被甩进来,又准又狠地压到我们身上!
“起来,阿蓠……”腹部一阵闷疼,我连忙惨叫,“好重好重”
“不是我啊啊啊!”结果药蓠也在挣扎,“爪子,爪子划到我啦,疼!”
“啊啊啊啊啊!”
“枭哥你干什么!”
雄狮被我们推搡烦了,干脆随便一滚,从两人身上平碾过去,搁另一边舒展四肢,躺着了。
“……”
游艇在浪涛上不断颠簸摇晃,我和药蓠只得又爬过去紧紧抱住枭哥,两人一狮在不足三十平米的小船上漂移。
“这儿有绳子,快,快系起来”药蓠喊道。
我赶紧从他那儿接过麻绳,原本盘踞在角落里的绳圈迅速被用光。我和药蓠各自往腰部系了三圈,用力勒紧,又帮枭哥在双肩各缠两圈,终于,我们三个被牢牢固定在船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光穿透层叠的乌云倾泻而下,打在海平面上的雨滴开始淅淅沥沥,浪头也收敛了许多。
太阳出来了。
游艇还在海水中沉浮不定,但幅度明显小了,我和药蓠解开绳子,扶着枭哥狼狈地进了舱。
见舱里有个吊床,两人合力将雄狮抱了上去。
雄狮微闭双目,静静躺在吊床上,四只爪子伸出来,随着船行左右晃动。慢慢的,他的身体四肢开始收缩形变,躺在吊床上的,成了一个遍体鳞伤的青年。
药蓠翻遍船舱,竟然找到了酒精和绷带。
趁他给枭哥处理伤口,我去舱底翻了几件衣服,是一件黑夹克和一件白衬衫,虽然阴得有些潮湿,但抖落抖落还能穿。
看陶烟还在驾驶室,我忍不住走过去。
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干练的短发配上药蓠的风衣,在雨后阳光的映衬下,竟有一番脱俗的硬朗。
“谢谢。”我小声道,尽量不让目光在她的身上停太久,以免使她不自在。
“没事。”她笑了笑,一双大眼睛清澄无比。
我点点头,轻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她看见我手里的衣服,便问“其他人还好吗”
“挺好的。”我道。
“是你们救了我吧?”她歪过头,不等我回答便将双眼弯成月牙,“该我讲谢谢才是!”
我一惊,刚要做些解释,舱门开了,药蓠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昱,把衣服拿进来”
我应一声,转身欲走,被陶烟拉住——“喂,”她凑上前,眼珠一转小声问,“他是你朋友?”
我点头,坦诚道:“他叫药蓠,我叫莫昱。”
“药蓠……”陶烟摸着下巴,看着头顶思忖片刻,忽然盯住我,“和我讲讲他呗!”
中世纪,意大利,佛罗伦萨街头。
青年策马狂奔,穿过高高隆起遮住阳光的拱门,穿过阿诺河上的宽阔石桥……圣人风雅的等身雕塑和昏暗嘈杂的小酒馆于侧旁闪逝。青年攥紧缰绳,在疾驰中把握方向,黑马浓密的鬃毛被风吹扬,它那健硕肌肉亮着油光,在日光下一隆一隆。马蹄踏过,有节奏的“嗒嗒”声响彻一路。
黑马驮着他拐入一条小巷,透过狭窄的巷口,已可以看见高耸在层叠民居后的八边形穹窿塔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