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喘息着缓过一会儿后,身体再无异样,我这才勉强松了口气,至少暂且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也许并不严重,只是我胡思乱想……这样思考着,我走出卫生间,余光瞥见头顶的枝杈间立着一个熟悉身影,威风凛凛,目光犀利,反光勾勒出流线型轮廓。
冬青!
机械游隼展开双翼,“扑啦啦”落在我的胳膊上,只见它嘴里叼着一片黑色渐变红色的漂亮羽毛,我一眼就认出……
“迟?”
“嘶……”听见身后传来药蓠的声音,我不由扭头斜睨,“你吓死人不偿命?”
“这不是看莫公子许久未归,不放心么?”他笑。
我懒得废话,把羽毛递给他:“迟在这里的话,鬼哥应该也在。”
“知道了。”听见“鬼哥”二字,他不爽地眯起眼。
傍晚的天空是蔚蓝色,风起,大片粉色云彩飘移变幻,贺兰山后涌起的那片如同昂首展翅的大鸟,尖嘴细颈,双翼向我们身后的地平线无限延展,稀疏的轮廓模糊了云与天,像蓬松的羽毛,每一片都浸透了诗意与自由。荒原上立着一顶又一顶雪白的帐篷,来自不同地区的车子停在那里,形形色色的人们相互打着招呼,方言不同,善意却相同。彼此熟悉的人们围坐一圈,欢声笑语。
天空,山脉,大地,一望无际,如同青春和梦想,广阔到可以喧嚣他乡之夜。
我们看见一个撑起帆布搭建的简易舞台,长方形的空间,地上铺着木板,支架上缠绕一串串圣诞灯。天暗下来,舞台里明亮温馨,左右帆布卷起,可以看见群山和荒野,作为背景的那面帆布上手写着各种饱含活力和个性的字句,字体或洒脱或清新,励志又逍遥。
一个面庞红润的大叔正在舞台中央弹奏民谣,一个穿着红裙的年迈女子在敲鼓伴奏,鼓声富有节奏感,如同来自荒原上遥远的部落,大叔的嗓音醇厚悠扬,像一对有故事的人。
我们在舞台前找了一张空桌坐下,药蓠四仰八叉地往躺椅上一靠,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真喜欢这种感觉呢!”
“鬼哥一定不会错过这里。”我低语。不知为何,我仍然相信山鬼心中有些东西从来不假,一如那日,蓝天、青山、古城和酒馆二楼的吉他声在我心中种下的真实感动。
“呵,”药蓠斜睨我,“你还认为自己很了解他?”
此时,台上已是一个乐队,主唱声音清丽顿挫,许是歌词和旋律都有些伤感甚至应景,我恍然失落起来,垂下头去。
“迟的过去也和你有关,”药蓠冷着脸分析,“他们恐怕少不了来找你。”
我们说话的工夫,枭哥已经悄无声息地扫过好几个人,不过看他表情,大概是没有收获。
“不管怎样,我已经放出冬青继续找了。”我攥紧拳头,“一定要问个清楚!”
“与其等待,不如主动诱敌。”药蓠突然脱了外套,起身来到我的面前,欠身伸手,表情陶醉,“莫公子,愿与我共舞一曲么?”
不等我回应,他已经牵起我的手,一把将我揽腰入怀,我不自主地踮起脚尖,另一只手无从安放:
“我……我不会!”
“相信我。”药蓠轻声笑,随即放开我被他抓住的右手,换与我空着的左手十指相扣,然后一把将我推开,拽着我开始转圈——
“啊?啊!啊……”我大惊失色,他力气真大,我生怕被甩出去,只能忙不迭地变换脚步,一边配合他的速度,一边保持平衡,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台上唱的正是周杰伦的《烟花易冷》:“而青史岂能不真魏书洛阳城如你在跟前世过门跟着红尘跟随我浪迹一生……”
曲至高潮,他忽然松手,紧接着一把抱起我,我几乎坐在他的胳膊上,双脚离地,忍不住惊叫出声,他又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往空中一撒,借着营地的灯光,我看见那是纷纷扬扬的金色叶子!
叶雨中,他放下我,后退几步,开始和着歌声摇动双臂,变换脚步,转圈,屈膝,挺身,后仰,双臂一前一后扬起,再陡然张开,整个人倏地翻转,身影在空中画出一个巨大半圆,起身正好面对我,单膝跪下,凝视我难以置信的神色,轻轻托起我的手。
曲入尾声,情却愈深,远处有人放起烟花,一束光尖啸着飞向夜空,绚烂绽放。周围人惊叹鼓掌,不知是对烟花还是我们,但这都不重要了,空中烟火照亮药蓠陶醉的笑和足以融化我的目光,纷纷坠落的光映入他眼中,我已无法用语言形容那种美。我只感觉想哭,脸颊发烫,心口燃起一团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