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舒听着,只觉得后背发凉。她对结不结婚本身并不在意,但她在意别人的眼光,不想被人说闲话,也不想让父母因为她被邻里非议。
“那怎么办?要不就这么妥协了?”黎舒试探着问。
“妥协,也没什么不好的。人生哪有不妥协的。小舒,如果你没有做好不结婚的准备,那我真心劝你,考虑考虑施展。毕竟也没什么大缺陷,是个经济适用男啊。”黎萱也喝了一口酒,继续道,“就算施展不行,你再换个人吧,但千万不要挑剔,找个好男人把婚结了。女人啊,上了三十就掉价,不是我想物化女性,但男人就是看重生育价值。个人条件再好,上了三十,男人也得掂量掂量你能不能生出孩子,你说对不对?”
“有道理的。”黎舒点点头。
黎娅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悠哉游哉地点燃一支烟,没有插话。过了好一会儿,反问:“不结婚,会死吗?既然不会死,为什么搞得好像不结婚就会死一样?还有,什么上了三十就掉价,这话我真不爱听。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事情,本来就是扯淡。世界上找不到一片相同的叶子,每个人的节奏都不同,不必因社会时钟而焦虑。小舒,你要好好地问自己的心,你是不是认同这套规则,如果认同并且适用,那就省力了,随波逐流也很安逸。你现在这种程度都觉得不开心,结了婚事情可多了,没点感情基础很难撑过来。你一时的委曲求全,到最后未必圆满。”
黎娅也跟着说:“娅娅这话不假的,结婚不是结束,才只是刚刚开始,往后的事情还多着嘞。所以小舒啊,我只是建议你如果要结婚,就抓紧,但不是让你闷头随随便便的结,还是要考虑清楚的。”
黎舒点点头:“有道理。”
尽管两人分析得头头是道,黎舒还是没有厘清头绪。
长大最可怕的是一点一点失去勇气,现在她比小时候更害怕让长辈失望。她读过很多书,也明白很多道理,践行时却依旧无法挣脱身上“好孩子”的枷锁。
父母生了两个女儿,胆子都给黎娅了吧,是一点都没分给她啊。黎舒在心里哀叹。
“快吃烤鱼,底下的都焦了。”黎萱给姐妹俩夹了几块肉,又把烤鱼翻了个面。
“萱姐,到你了,你今天怎么心情也不好?”黎舒问。
黎萱刚准备倒苦水,手机却叮铃铃地响起来。一看,是张文斌,接起来。
张文斌:“老婆,你还在加班吗?”
黎萱:“怎么啦?”
“妈问什么时候去接闹闹?我这边还没散场,不知道要多久。”
“我也还没有忙完,你给妈打个电话,今天闹闹就住她家了,明天一早去接。”
“那行,辛苦老婆了。爱你。”张文斌说完就挂断电话。
黎萱唉声叹气地放下手机,摇摇头说:“我太郁闷了,养娃好难啊,好累啊!你们说,是不是给张嘉木小名取错了?闹闹、闹闹,就真的一天到晚调皮捣蛋。我说出来,你们肯定觉得匪夷所思,这个学期,我都已经‘被请家长’十几次了。这是包了套餐吧?包套餐也不用这么照顾我啊!下午刚从学校被老师训完,回社区又被领导训……”
黎萱一吐槽起来就止不住,噼里啪啦说了一大箩筐。
“姐夫不帮忙分担分担?”
“他分担啥呀,跟个癞蛤蟆似的,戳一下动一下,眼里没活。”
黎舒:“那你还想生二胎?”
黎萱又笑起来,脸上涌出一股甜蜜,“想生个女儿。女儿多可爱呀,甜甜软软的,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哎呀,我光想想心都要融化了。”
黎娅挑着眉睥睨着她,一副看人“秀恩爱死得快”一样。
“你咋知道二胎就一定是女儿?”
“试试呀。不生就永远只有儿子。”
“我看你还是不累。”黎舒摇摇头。
黎萱拽着黎舒问:“小舒,你是老师,闹闹是什么情况啊?你班上有没有这样的同学?老师说他注意力不集中……”
“小朋友么,总是调皮一点,兴许大一点就好了。而且,闹闹脑子聪明的,我一教就会。”
“那会不会是老师的问题?”
“老师要教那么多学生……”
黎娅听着两人聊起教育问题,她一个认定自己一辈子不会结婚也不会生孩子的人,对此话题毫不感兴趣,自动屏蔽。
只是垂着眼帘,慢悠悠地吃鱼,喝酒。
忽然,只觉得胃部传来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好似有锤子在凿她的痛觉神经。
她太久没有进食,今天的第一口是辛辣的白酒,接着是重口味的烤鱼……可能是胃炎犯了。
黎萱不动声色地按着胃部,发了一条朋友圈,仅祈和颂可见:胃疼。
发完之后,她将手机往桌面一丢,用力地按着胃,疼痛慢慢得到缓解。
胃疼就是这样,一阵一阵的。不疼的时候毫无感觉,疼起来就要人命。
黎萱发现她的异样,紧张地问:“娅娅,你没事吧?额头怎么全是汗?”
“胃有点不舒服,但没事。”黎娅说这话时,却盯着手机屏幕。
“不要紧吧?”
“没事儿,来,喝酒。”
张文斌总算应酬完,拼命忍着胃里的难受劲儿,陪着领导送完客户,再替领导打车门,送完领导才离开。
他已经无法忍受胃部的翻江倒海,靠在路边的花坛边吐得一塌糊涂。
将晚上吃进去的食物吐得干干净净,胃酸反流,刺激的喉咙阵痛,但好歹胃不再发胀,舒服多了。
他直起腰,刚准备回家,无意间看见黎家三姐妹在烟火十足的烤鱼店里喝酒。她们举杯欢腾,言笑晏晏。
张文斌掏出手机,给黎萱发了一条微信:“老婆,你下班了吗?”
“快了。”正喝得开心的黎萱回道。
张文斌按灭手机,放入衣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