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那些话,那些他曾对她说过的,尖锐似刃的话语。
男人清冷的眸子黯淡无光,那翻涌复杂的情绪皆被敛于其中,原本挺拔的背脊,仿佛瞬间失去了支撑力,整个人被染了一股颓态。
花房的暖意和冷风交融,静寂非常,佛珠落地的余音仿佛正在回响,轻轻碰撞了两人的心间。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晏周嗓音嘶哑,苦涩笑道:“好,我明白了。”
赵锦禹和许江遥沉默立于一侧,两人对视了一眼,默默叹了口气,却又默契地不去追究眼底的那抹深意。
赵锦禹走到自家妹妹身侧,低声安慰道:“累不累,厢房收拾好了,去歇息一会儿好不好?”
“哥哥,我没事”赵稚柔勉强地扬起笑意,继而看向男人,语气轻和缓慢,“晏周,其实你在这里,很多余,让我难受,若是可以,我并不想见你。”
言罢,赵稚柔转身离开,他此刻终于彻彻底底相信,她眼中已无他,心里亦是如此。
直至少女的背影消失在红梅林中,晏周才收回目光,附身拾起佛珠,心口的痛似回响,反复横跳。
“殿下、许公子,今日多有打扰,芝芝就劳烦你们照顾了。”晏周说完,转身,缓步走出花房,红梅冷香砸了他满身,他想起了不久前,两人依靠窗前亲昵的画面。
她笑意温柔,眼底只容他一人,那令他避之不及的暖香,不顾礼法的举动,亲昵的称呼,好似在一瞬化为咒语,紧紧刻在他心间。
指尖泛白,摩挲着手中的佛珠,试图借此平复内心的痛楚,但心口的早已血肉模糊,千疮百孔。
他知道,那日少女落水眼睁睁看着他抛弃她时,心里是不是也这般感受?
是啊,她亲手将整颗心捧到她面前,即便受尽他人嘲笑,也不曾有一丝怨言,她因他落水受寒,却依旧维护晏府的体面。
而他却步步紧逼,丝毫未考虑她的想法,一味的弥补,可笑的愧疚,其实不过是他对自己的安慰罢了。
刚出门口,等候在马车旁的赤峰便迎了上来,看着面色苍白的主子,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主子,这……您怎么出来了?可是有事安排?”
“……无事。”晏周面色淡然,抬步上了马车,少女残留的气息扑面而来,栀子花团般,令他避无可避。
然他不愿逃离,与其重回冷寂麻木的那个世界,还不如痛的生不如死,街道喧闹声此起彼伏,不绝如缕。
“你这裙衫从哪家店买的?花样不错。”
“当然是乌娘子店里推出的新款式,我听说庆安公主甚是喜欢呢,宫里贵人喜欢的样式,定然新颖。”
“既是宫里贵人看上的,又怎么能容许我们这些人用?”
“非也非也,乌娘子说了,公主殿下重金买的花样,不论平民商贾,高官贵族都能用,若谁要找茬,报上她的名号即可。”
“真的?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亲和。”
“自然,乌娘子亲自说的,殿下为人和善,听闻在太傅府里也是很得人心呢。”
“若真是如此,那少师大人可不懂珍惜,这般好的人,为何会辜负?”
“谁知道呢,也许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两人渐行渐远,然而说的话去一字不落全被晏周听了去。
而坐在马车外的赤峰,自然也是听见了,他朝着马车内看了一眼,想起方才主子的神态,忍不住叹了口气。
冷不丁地,车内人忽而开了口,“赤峰。”
“是!”
“……你派人去城东的绣阁递句话,让郑掌柜……”
天色近黄昏,霞光满天,红彤彤一片,像是在冬日燃了一把火,给天地添了几分暖意。
“主子,殿下出来了,一旁还跟着太子殿下和许公子。”赤峰正打着盹,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抬眼看去,便看到赵稚柔等人正在门口说话。
此刻马车内的晏周闻声,素手推开车窗,清冷的眸子微抬,透过缝隙,便见得少女娇小的身影。
她亭亭玉立,霞光落了她满身,犹如天上仙子,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久违的,虽然是窥探着,但让他的心暖了几分。
“芝芝,要不在表哥府里过一夜吧,还没和你相处多久,怎么就黄昏了?”许江遥可怜巴巴地看着少女,面上满是不舍。
话音刚落,许江遥就被一旁的太子殿下敲了一下脑袋,“芝芝已经嫁人了,要是留宿你这里,明日她就要被言官的唾沫星子淹死。”
许江遥闻言,捂着脑袋,眼眶不自觉红了,哽咽道:“我知道……就是舍不得,若像以前那般,该多好。”
“哥哥,你怎么动手打人呢!遥表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算我不能过夜,表哥去晏府留宿不就好了?”赵稚柔一边说着,一边瞪了一眼自家兄长。
“就是就是,还是芝芝最心疼表哥。”许江遥躲在赵稚柔身后,也跟着少女一起,朝着太子殿下瞪了一眼。
太子殿下看着两人,抬手各给了两人一个爆栗,看着他们捂着脑袋哀嚎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好了,别装了,等过了除夕,自然有时间聚在一起,时辰不早了,我送芝芝回去。”
“哥哥,你不必送我,我又不是小孩了,而且还有护卫跟随,你和表哥不是还有事吗?”赵稚柔亲昵说道,还朝着自家哥哥眨了眨眼。
“咳,有事也不在那一时半会儿的……”太子殿下心虚地咳了一声,面上有些不自然。
一旁的许江遥连忙打着哈哈道:“哎呀不急,不急,要不我送你回去吧,护卫哪有表哥贴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