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醫生,傷員我多看看就是了。你中午睡會兒。」
「姐姐照顧那麼多傷員,你已經很累了,該休息的是姐姐你啊。」
朱文姝撥浪鼓似的搖頭:「我不累,徐醫生教給了我方法照顧傷員,省時省力。再說了,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徐醫生在照顧那些傷員,沒我什麼事。」
毓殊思索片刻,才想起來「徐知雪」是志村雪代的漢名。
「她……」毓殊眉頭緊蹙,「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朱文姝點頭:「有啊。」
毓殊趕緊道:「哪裡奇怪?」
「她經常看著窗外發呆,我總覺得醫生會哭。」
毓殊皺眉,這算哪門子事?姐姐好不容易變得堅強不易流淚,結果軍營里又來一個哭包了麼?
她懶得想那麼多。有人敲著銅盆滿院子喊吃飯了,毓殊和朱文姝離開馬廄,吃了飯,下午有她們忙的。
志村雪代瞧著自己面前一小盆的紅燒兔肉,紅撲撲油亮亮的,顏色喜人,香甜鹹鮮的熱乎氣往鼻子裡鑽。還有一盤燉豆角,應該是肉湯燉的,光看著就讓人流口水。白米飯粒粒飽滿圓潤有光澤,果然北方的黑土大米比南方的細米吃起來更好吃。
毓殊和朱文姝在屋裡炕頭上吃飯。志村雪代一個人在門廳前吃,對比一下怪寂寞的。作為外人,雪代不敢多說話,悶頭吃飯吃肉吃菜。吃好了,她把盆啊碗啊盤啊拿到外面用井水洗涮了。這時候毓殊、朱文姝也端著自己的飯盒出來,兩個人說說笑笑,令人好生羨慕。
三人離得很近,雪代低頭刷碗時偷偷瞥了一眼二人的飯盒,邊邊角角的沾著小米飯粒、白菜湯葉。
「我們……吃得不一樣麼?」雪代問。
「給你加半隻兔子。肉不多,現在只有你和傷員能吃。」毓殊說。
「米飯……也不一樣。」
「白米飯,也是傷員吃的,不差你這一碗。」毓殊又說。她洗好了,飯盒用抹布擦乾,收回屋裡。
雪代站在原地,思量許久。
「我和你們吃一樣的就成。」雪代看見毓殊過來,小聲和她說。
毓殊道:「不差你這一口,真的。團長還會給你薪水,你好好幫忙別搞小動作就是了。」
「薪水,我不要。」雪代說。
毓殊警覺:「你不要薪水你圖什麼?」
「想救人,換個地方住,換個心情。我不想見以前認識的人了,傷心。」雪代說,「還有薪水你們給不起,我原來一個月賺二百塊。」
毓殊無語,確實,一個月二百塊團里給不起。一個月六十塊,已經是團長能給得最多的了。
雪代見毓殊窘迫,道:「真的,我在租界很有名的。一些權貴的太太喜歡找我治病。」
幾時幾何,毓殊也是百來塊大洋隨便花的主,如今她拿著每個月五塊錢都會高興得不得了。五塊錢夠她和姐姐一個月生活零花了,這樣姐姐得的三塊錢就能攢下來留著應急用。團長說現在是戰時,餉錢緊,和平時像毓殊這樣的小軍官,一個月發二三十塊錢不成問題。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吧。」朱文姝小聲和雪代說。護理傷員的兩天下來,她和雪代學了不少知識,此時她是和雪代最熟知的人,對雪代也很是崇拜,有點什麼事開始向著雪代了。
雪代點點頭,錢她收著,到時候再花給這些人就是了。還有就是,她要儘快教給朱文姝一些醫學知識。
朱文姝學東西很快。到入秋時,雪代說她已經和大醫院的老護士一樣優秀了。
「護士?和醫生有什麼區別嗎?」
看著毓殊朱文姝兩顆腦袋擠在自己面前,雪代微笑:「醫生負責確診病例、定製方案。護士是方案的執行者。」
「那我什麼時候會給人看病?」朱文姝問。
「你已經會觀察並反饋病情了。還要再學學。」雪代說,「當醫生要學習的知識可不是幾個月就能學來的。我讀了好幾年大學,就算參加工作也沒有停止學習。醫生是要做到老學到老的職業。」
朱文姝問:「大學是什麼學?」
「我們那的孩子,童年上小學進行義務教育,然後是進行中等教育,最後是大學高等教育。單是讀書要讀十幾年。」
朱文姝臉紅,她一天學也沒上過。也就是說,想成為醫生,至少得十幾年後。
但雪代不這麼想,朱文姝學東西太快了。護理上的事兒,雪代只要給她演示兩遍,朱文姝就能學得一分不差。而且這姑娘膽大心細。她得知朱文姝曾經憑著一本中醫學書就敢給人針灸時,更是震驚。
「只要書上沒寫錯,嚴格操作小心一點總是沒錯的。」朱文姝這麼解釋。
雪代點頭:「挺厲害的,和你的名字很配,是個有才的姑娘。」
朱文姝自豪:「這名還是我妹子給我取的呢!」
雪代微微一怔:「那你原來叫什麼?」
「四娘。」朱文姝說。
「你妹妹待你真好。之前我一直以為她是姐姐來著。」
「我要學會更多的知識變得強大,這樣才能照顧她、報答她。」
「有上進心是好事,你不要太累。」雪代說。
起初雪代以為文姝、毓殊是親姐妹,某一次她喊毓殊「朱姑娘」時,毓殊笑著和她說自己姓「毓」,雪代才知道自己烏龍了。那二人親密無間比親姐妹還親,總是令雪代無比羨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