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恭維朕,朕瞧見你就煩。」仁安帝笑罵著,拾起手邊的一份摺子扔給他,「你且看看,這上面寫的什麼。」
第四十八章風禾盡起
「你且看看,這上面寫的什麼?」
燕懷瑾順手接住丟過來的摺子,細細讀了半刻鐘,戲謔道:「父皇以往總教導兒臣,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現如今這群人已無心政事,改而關注父皇的後宮了?」
仁安帝冷哼一聲,顯然也心懷不滿:「朕可從未想過給他們機會,但純妃近日確實不太安分,管了朕的後宮還不知足,還要插手朕的前朝。」
燕懷瑾低著頭,摩挲著腰間的玉佩,不置可否。
仁安帝接著又丟給他另一張摺子:「瞧瞧這個。」
燕懷瑾拿在手上掃了眼,眼神玩味:「有意思,雲氏前腳才與兒臣達成口頭合作,這才過了多久,就給您遞呈這樣一封摺子,顯然賊心不死。」
「罷了,先前你在幽州查到的那些,與如今從姑蘇探回來的情報一併捋順了嗎,你可知這群人打的什麼主意?」
燕懷瑾抬眼,望著腳下的毯子,眼神冷厲:「八九不離十。兒臣在幽州查到,刺史與外邦人私下有來往,又順藤摸瓜,發現在他的示意下,幽州城內各個角落都聚集了不少外邦人,數量之多,足以組成一支小型軍隊。幽州這樣重要的城池,若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第一時間稟報給燕京,給父皇才是。」說著,他捏緊手中的玉佩,原本冰冷的玉石被他掌間的體溫捂得溫熱,「刺史玩忽職守,兒臣索性替父皇換了個能幹的,原先那位,沒有父皇的指令,他今生出不了牢房半步。」
「嗯。」仁安帝將半涼的茶盞蓋上,眼中晦暗不明:「這些朕都知道。」
「兒臣將父皇的親信交給雲先生時,他並未立刻答應,而是在我離開後,將雲氏兩位嫡子叫了過去,翌日便同我說,他答應您的要求,只不過希望父皇守信,十年內無論其餘世家如何,都不傷雲氏根基,雲氏亦將克己復禮,不越線半步。在雲氏的助力下,兒臣知悉世家間相互交織,錯綜複雜的聯繫,皆是為了那可笑的宗族地位。」在父親面前,他的坐姿倒還規矩,不似在裴筠庭面前那般隨意,躺得橫七豎八,半邊沒正形,「知曉世家是咱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還敢如此猖狂,同怡親王一黨勾結,私下買賣兵器,將不該賣的東西,賣給了不屬於這片土地的人。」
父子倆性格相近,一塊議事時,一旦嚴肅起來,屋內的氣氛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燕懷瑾大約是青出於藍勝於藍的緣故,眼神里偶爾會透出幾分平日不輕易顯露的陰鷙狠戾,就如他在幽州城地下室拷問線人那般。
「雲黛璇的事,也算我給這幾個世家氏族最後的警告。如果雲氏看懂了,卻還想把人送入燕京……」
仁安帝捋捋鬍鬚,不徐不疾:「送到後宮來,有你母親拿捏著,問題應當不大,倘若他們想將人送到你宮裡去——」他似乎是覺得好玩兒,睨一眼兒子泰然自若的神情,「你心心念念的裴筠庭可怎麼辦?」
燕懷瑾手中握著那塊玉佩,低垂著眉眼。身後陽光大片地照進來,將他臉上輪廓映得稜角分明。聽仁安帝提起此事,喉結上下滾動一番,等著他把話說完。
「朕明白,你二人自小感情深厚,也曉得你乃重情重義之人,朕不止一次與你提過,要給你們賜婚,你偏是不願。未來要做大事的人,不必在兒女情長上束手束腳。」
「老三,你對這丫頭是真上心,真寵愛,這麼多年,朕看在眼裡,若你願意——」
「父皇,兒臣心中自有先後定奪。」他少有的出言打斷父親的話,眼神堅定卻隱含熾熱,「只是兒臣向來不喜『寵』這個詞,更不喜歡旁人用這個字,來形容我與裴筠庭的感情。」
他有他的執著與堅持,他有他的頑固與倔強。
「『寵』這個字,好似把她當作玩物,可任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今兒高興了逗逗,寵著玩玩,改日見了旁的鮮的東西,又把這份『寵愛』原封不動地給予旁的物什,著實無,著實掉價。」
「我與她的感情,不該是這般的。」
少年堅韌的心性和一往無前的追求,灼得人一潭死水的心境都變得滾燙起來,不禁讓年長者憶起往昔鮮衣怒馬的崢嶸歲月。
「……朕,少時也曾對你母親說過相差無幾的話。」他放下手中的筆,思緒又回到許多年前,臉上浮現懷念的神色,甚至隱隱有幾分笑意,「彼時少年心性,總想著一展宏圖,對著身邊唯一陪伴著的人,許下豪言壯志。昔年說的話,倒真有不少實現了的,不過啊……」
仁安帝斂起神色:「朕許諾你母后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此生是無法兌現了。老三,你要知道,此一時彼一時,倘若他日身居高位,就必然要被各種你曾經不齒的東西束縛,你需放棄那些執著,因為在你肩上的,不僅僅是你的人生,還有你身負的職責,身為皇子是如此,日後,無論是成為帝王還是王爺,亦是如此。」
「兒臣能做到。」他沒有任何的狡辯,更沒有任何無謂的設想,只堅定地撂下一句話,「兒臣也有胸懷抱負,也有理想與志氣,可這之中,若缺了裴筠庭的那一份,於兒臣而言,皆索然無味。」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詞強說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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