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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修早就为那个晚上后悔了。
但他没有想到,后悔也可以是永无止尽、反复叠加的,永不愈合的刀口,还可以被反复切割,更深,再深。
他的桑也带着一身的伤离开了他的养家,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家人,他怀揣着满满的希冀,最后却被厌恶,被辱骂,最后在一个大雨夜被赶走。
他身体那么不好,当时一定很绝望吧?
可是他做了什么呢?
他听不进张叔的话,对孤独的桑也视而不见,任由他孤零零地倒在那里。
他还嘲笑他,说他不如死了算了。
他有什么资格,说桑也是他的呢?
聿修浑身冰冷到发抖,他抱着膝盖,眼泪狂涌。
“还好,还好,还好……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聿修再也没有一丁点睡意,他就这么坐在床上,一遍遍回想那天的情景。
谁说人只有睡着了才会被梦魇缠绕?
看,他现在清醒着,却深陷梦魇,再也逃脱不得。
时间一点点过去。
客厅里,挂在墙上的时钟指向‘6’,陈明精气神十足地从二楼走了下来。
他早起习惯了,不需要闹钟,每天早上这个时间段准时睁眼。
陈明拿出手机,点开小视频,准备开始打太极。
动作虽然不标准,可是不影响他觉得强身健体。
陈明没开灯,勤俭节约习惯了,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不喜欢点灯,费电。
他借着外面的微光来到客厅,摆好手机,正准备开始——
“爷爷……”
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陈明狠狠打了个激灵。
他强装镇定:“大概是……幻听?”
“爷……爷……啊。”
陈明吓得差点当场yue过去,他浑身僵硬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又高又大的黑影正缓慢朝着他靠近。
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陈明被吓到失声,嘴巴张出了它这辈子都没达到的圆度。
“爷爷。”
等人走近了,陈明这才抬手拍胸脯:“我去,是小狗啊,你吓死我了,大清早的,你干嘛呢?”
陈明打开台灯。
‘小狗’还是戴着口罩和眼罩,不过露出的那只眼睛,红得让人心慌。
“眼睛怎么了?得红眼病了?我房间有红霉素眼膏,要不要擦一点?”
“爷爷……”聿修哑着声音,“我想问您一点事。”
“嗷,真的不需要红霉素眼膏?”
“嗯。”
“那坐吧。”陈明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随即惊奇,“咿,小狗,你会说话了?”
桑也说过,修先生告诉他的,‘小狗’受了刺激,导致不能说话。
“奇迹啊!”陈明开心地说,“小也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聿修现在听到桑也的名字就觉得心抽疼,他的声音更哑了:“爷爷,您能不能告诉我,您和……您和他,怎么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