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月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微微抬眸,她心思浅,心中藏不住事儿,因而也便想到什么就脱口说出什么。
对于温明月脱口而出的问话,靳星渊却是语塞了须臾,他总不好据实相告,自己是得了张掌事的通风报信,这才特意赶过来的。
这事儿要是让眼前这小妮子知晓了,岂不是让她鼻子翘到天上去了?不行,不能这般宠惯她。
因而,靳星渊这才伸手敲了敲桌沿,他垂下眼皮,睨了温明月一眼,又神态恣肆,一副大爷的模样道:“是啊,爷来看你,怎么,不欢迎爷?”
“没有…妾身、妾身欢迎得很,爷不来芙蓉楼的日子,妾身可是望穿秋水,日日都期盼着爷来呢。”
温明月存着讨好的小心思,她大着胆子抬头,一双剪水瞳对上了靳星渊的一双稠黑如墨的丹凤眸,她红唇翘起,甜言软语道,她说话的嗓子咿咿呀呀的,她虽生在上京,声调中却有几分江南水乡苏州地带的吴侬软语的调子。
“真的?”这话说得讨靳星渊欢心,可他仍旧是不信。
“真的。”温明月点头如捣蒜,点头的幅度有些大,生怕靳星渊不肯相信。
其实吧,温明月在这一个月内,靳星渊一趟也不过来芙蓉楼,她既不用接客,也不用消耗心神伺候他,每日囿于房间内,无聊就望着窗外发呆,倒也乐得清闲。
她才不想他过来呢。
温明月还记得,一个月前,同靳星渊的那一回青天白日的宣淫,明明二人都是第一回,本都该生涩,可男人却好似情场老手似的,将她的身子都作弄得神魂颠倒,满室旖旎,事后,她的身子骨疼得紧,足足躺了三天才下的了床。
若是男人隔三差五地往芙蓉楼跑,他倒是龙精虎猛,血气方刚,只怕温明月的娇弱的身子骨怕是受不住。
话虽如此,可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温明月的的确确是日日都盼着靳星渊过来,她盼着他早日过来,在芙蓉楼这座金迷纸醉的销金窟内放上一把大火,盼着昨日的她的死去,今日的她的新生。
绣春刀“爷坏。”
靳星渊没有再开尊口,他坐了一会儿,心中怒气其实已经消散。
心中又已考虑好,假户籍前几日已经替她准备了一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袁禄寿寻衅闹事的这一天,让一把火烧光了这座芙蓉楼,上京最大最有名的销金窟,一个淫乐之城,一片黑暗罪恶之地。
靳星渊已经考虑好就在今夜纵火,又存心想要敲打她立威,所以故意冷着表妹温明月,让她又多跪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毕竟,表妹将来是要当他外室的人,而且她身份特殊,整个羲国上京,美人榜上排名第一的曾经贵女,将来当了他的外室,面孔也是不能露于人前的。
他会无视王法地替表妹换个良籍,改名换籍后,将她私养在上京偏僻处的一座宅院内,派些婆子婢女去伺候她,让她吃喝无忧,穿金戴银,无忧无虑地度过下半辈子。
将来,圣人禅位,太子袁裴山登基成为新帝后,表妹就待在宅子内替他生下一儿半女,安心地拉扯孩子长大,然后等时久日长,三皇子谋逆一案风头逐渐过去了,他让她入靳府,当他的良妾。
主母这个位置太过于显眼,他怕皇室细查追究,因而他无法许诺给她。
既然是妾,就会有主母,因而,靳星渊此刻才刻意磋磨一下温明月这位表妹,让她晓得外室的本分,晓得将来入了靳府,身为妾,也要安分守己。
靳星渊为温明月这位表妹思虑诸多,将她的未来安排得妥帖至极,自诩已经最大能力地朝着已经沦落风尘、身处沼泽的表妹伸出了最大的援手。
可这一切弯弯绕绕的心思,当事人却半分也不知情。
温明月规规矩矩地跪着,视线当中只有靳星渊的一双黑色长靴,她只觉得,面前这位表兄,这个男人,坏得很。
既要救她,又全然将她当做外室来调教苛待,丝毫不顾及他们二人曾经的总角之好,竹马情谊。
二人一坐一跪,半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全然黑暗下来,窗外,夜空月色初显,星罗棋布。
眼看着天色黑了,是时候该放那把火了,靳星渊也不愿过长时间地磋磨温明月,便扯唇开口道:
“表妹,你今后是要当阿兄外室的人,居然被袁禄寿这等鼠辈给差点玷污了,实话告诉你,今日幸亏我来得及时,要是晚来一步,你的身子给袁禄寿强占了,我喜干净,可不会要一个破鞋当外室。”
听阿兄这话,温明月却是心中惊诧。
一来想着,袁禄寿怎么也是圣人的胞弟袁烨的独子,镇国公府的世子,爵位加身,在靳指挥使口中,竟然用“鼠辈”二字来称呼,虽然自己也不太看得上这人就是了。
二来,自己在他这位表兄心中,果真是没什么分量,无足轻重。
“哪里犯错罚哪里,右手伸出来。”男人冷冷道。
“……”跪着的人一言不发,须臾没有动作。
温明月有求于人,她觉得自己在没有光的深海中快要溺水而亡,只有靳指挥使一根海上漂来的浮木可抱着,她想要紧紧抱着,自然是乖乖伸手。
须臾光阴后,温明月伸手右手手心朝上,心中惴惴不安,不晓得对方要如何罚她?打手板吗?
温明月猜对了一半。
的的确确是打手板,却不是用板子、戒尺、藤条等物什打,而是,用绣春刀。
靳指挥使的那一柄绣春刀,刀长三尺,材质用的是精雕黄铜装具,腰刀刀身略有弧度,刀刃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绣春刀的刀鞘用的是上等黑檀木,可观耐看,上有一根粗红绳缠绑,乍一看看颇有几分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