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緣?」小棉母親表情不像是在回憶,仿佛是回憶的碎片扎進了骨頭縫裡,生生卡著,讓她迫不及待想要剔除。
用盡力氣甩開柳生的手,後者不察摔倒,整個人手臂麻痹,支撐不住倒在冰冷的地面。
在看戲者的視線里,只有娘一個人莫名其妙地倒下,沒有人去觸碰。
「鬼……是鬼!」
「鬼?」
賓客開始慌亂逃竄。
坐在高位上的夫人指責坐在地上的娘,「柳生和柳青緣早已經去世!哪由得你在這裝神弄鬼!」
柳生抬手,摘下蓋頭。
紅色布料一一拂過額頭、眉眼、臉頰、鼻子,殘留的顏色全部留在了唇上。
被蓋頭遮住的眼眸緩緩掀起。
眼睛像是壞掉的水管,不是奔涌而出,噴得人一身水的壞;也不是涓涓細流惹清風擾得壞。
是嘀嗒落到盆里,慢慢被蓄滿、溢出來的柔和;是全身心擱淺不下的感情。
最終透過皮膚,每一處細小的毛孔里溢出來,每一處都在表達自己的決心。
什麼話都還沒有開口,便能感受到他的情緒替其難過,強大的渲染感從柳生身上過渡給每個人。
小棉母親看到這張臉,更加篤定自己的想法,「你不是柳生!你們到底要做什麼!!難道做得還不夠嗎?」
聲音激昂像是被鬆手的弓箭,刺破烈風以強勢破竹的姿態釘在箭靶上,堅定不移的話沒有扭曲和申訴的機會。
開弓沒有回頭箭,認定了豈會改變。
柳生知道自己的身體起不來,一雙眸子直直望著小棉母親,此次前來是抱著必死的心態,不會顧及任何。
現在如此樣子,沒有改變想法,只有抒寫悲傷的筆還未停歇。
「我想補一次柳生和柳青緣的拜堂。」柳生語氣溫柔卻堅定,抬起手朝著不知名姑娘伸出,「傻瓜,連你我親手繡的嫁衣都看不出來了。」
他流著淚,語氣卻是很開心,此時此刻才是個人,而不是猶如一棵枯樹,不管是被砍伐還是自然落土埋葬,都是隨遇而安的姿態。
是面前人給他注入了生機,卻又要親手毀掉,「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把這個瘋瘋癲癲的男人拉下去!竟然敢假扮娘,亂棍打死。」
柳生見僕人上來沒有慌亂,不想跪就坐著,手掌托著臀部後面一點位置,抬手擦掉眼淚,平靜地望著太太。
雨和火山的激烈交鋒,就看接下來是澆滅還是吞噬。
「被困的日子我在想,你們是否遭到天譴。可又在想,天譴?你們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嗎?你們不過是害死了一位母親,拆散了一對戀人、活埋人。你們只不過是在遵循世俗,從規矩、信鬼神、信謠言、粉碎骨頭、封眼嘴,這些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