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宝亮走进屋来。
肖玉芳笑着:“宝亮来了!几天不见又长高了。有事吗?”杨宝亮说:“我到肖大大家了,顺便来看看月玲妹妹。”
杨宝亮抱起月玲:“小妹妹,叫哥哥。等下个礼拜,哥哥给你上山抓蚂蚱玩。”
月玲赖皮地说:“不,我要蝈蝈。”杨宝亮答应了:“好,抓蝈蝈。”月玲贪心地说:“我要好多好多的。”
两个孩子玩得挺高兴。
肖玉芳十分喜欢杨宝亮,摸着他的头问:“宝亮,你爸在家干什么?”杨宝亮:“在家磨玉米。”肖玉芳讶然:“磨玉米?你们家哪来的玉米啊?”杨宝亮说:“挖田鼠洞挖的。”肖玉芳:“噢。我记得你
家没有磨啊。”杨宝亮说:“我爸自己做的,小石磨,可方便了。”肖玉芳感叹着:“你爸就是手巧。你家还是你爸做饭?‘杨宝亮点头:“嗯。不是我懒,我做的饭赶不上他做的好吃。一样多的米吧,他做出来就显得多,也不知他是怎么弄的,说是用了增量法。”
正说着,肖长功走了进来,把四个饼子放到桌上,扭头便走。肖玉芳怔怔地看着肖长功的背影。杨宝亮看着饼子:“咦?这不是刚才我送给肖大大的吗?怎么又送你这儿了?”
肖玉芳什么都明白了。
吃完饭,肖家哥俩在东西厢房里比量着。
肖德龙两个手指伸进嘴里,压住舌头,撅着屁股,摇晃着身子,还是吹不响口哨。肖德龙沮丧地问:“德豹,我嘴都练肿了,怎么还吹不响?”肖德豹笑道:“笨死了!这样,别咧咧着嘴,像个瓢似的,要兜住。”反复地教着,示范着。
勤能补拙,肖德龙不停地练着,终于哨吹响了,乐得屁颠屁颠地跑出屋子。
肖德龙爬上梯子,吹响了口哨。可是不论他的哨声多么嘹亮,对面领弟家的窗户还是紧紧地关着。他失望地摇摇头:“没用,一点用也没有。”
杨家小院被西照日头晃得金灿灿的。杨老三坐在炕上磨玉米,磨得有滋有味。杨宝亮看着挺好玩,磨唧着:“爸,让我磨一会儿呗。”杨老三没正经:“那你给我把袜子洗了。”
杨宝亮道:“说话算话!”跳下炕去洗袜子。杨老三叮嘱:“喂,少打点肥皂!好家伙,洗双袜子,用了我半块肥皂。”
杨老三问:“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杨宝亮:“嗯。”杨老三说:“还没汇报呢。你肖大大没说什么?”杨宝亮想想:“什么也没说,就是大妈说话了。看样子,肖大大不是那么高兴。”杨老三:“我料定他会这样,倒驴不倒架,没给我摔出来就不错了。”杨宝亮:“摔是没摔,我去看玉芳姑姑,刚进门,肖大大也去了,把饼子都给了玉芳姑姑。”杨老三若有所思:“哦……”
杨宝亮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爸,这是玉芳姑姑让我捎给你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杨老三支宝亮走:“大人的事小孩别打听。袜子放那儿,玩去吧。”杨宝亮:“哎。”出了屋子。杨老三小心地打开纸包,纸包里是肖月玲两周岁的照片。杨老三看着月玲的照片,眼圈红了。
天刚蒙蒙亮,西厢房里肖德龙还在酣睡。冯心兰进屋,推着肖德龙:“德龙,德龙,该起来了,赶紧吃饭。”肖德龙迷迷糊糊伸着懒腰:“哎呀,困死了。”
走进正屋,肖德龙看见桌上的饭菜比平常多,惊奇了:“怎么回事?今天过什么节吗?没有节啊?谁的生日吗?”肖长功说:“什么节也不是,谁也没过生日。你忘了?今天你们青工比武?我先犒劳
犒功你,你要是获了状元,晚上咱们海味馆见,我决不食言。”说着,拿过一个馒头,重重地放在德龙面前:“吃吧。”肖德龙推让着:“爸,这么好的馒头,什么野菜也没掺,你吃吧。”肖长功说:“今天是你卖力气的日子,家里的细粮就这么点儿了,你吃吧!爸要跟你说的都说了,李国吉是杨老三的徒弟,杨老三的徒弟都不是白给的,再说了李国吉是杨老三的高徒,千万小心点儿,昨晚和你嘱咐的事儿就不重复了!”
肖长功说罢,伸出手来,使劲儿地握住德龙的手,又用手掌拍了拍他的手背,慢慢走出门。
早班时间,工人们如潮水般地涌进厂门。
厂区喇叭响了:“职工同志们,报告一个最新消息,大家期盼已久的这次全厂青工锻钢技术大比武,经过初赛,预赛,复赛,今天早晨要在锻轧车间拉开决赛的序幕。今天参加轧钢组决赛的是肖德龙和李国吉两位青工。关于这两位青工……”
锻轧车间里,两拨人马正在敲锣打鼓,呐喊助威。肖长功抱着两臂,默默地看着儿子,瞥一眼观战的杨老三。
肖德龙和李国吉被各自一方的支持者簇拥着,来到轧钢线下。肖、李两个年轻人对视着。
一青工端起一桶水,从李国吉头上浇了下来。李国吉大叫一声:“呀!”
另一青工也端起一桶水,从肖德龙头上浇了下来。肖德龙也大叫一声
:“呀!”
两个人上了轧钢线比画起来……
谷主任举起肖德龙的手,肖德龙胜了!
杨老三气得不停地摇着头。肖长功努力地憋着笑,看了杨老三一眼,走出车间。杨老三望着肖长功的背影,一脚踢翻了一个水桶,水桶滚到肖长功脚下,肖长功用脚轻轻一点,水桶不动了。
肖长功回头看了杨老三一眼,杨老三尴尬地冲他笑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肖长功人未进院,笑声先到。他“砰”的一声推开院门,被肖德龙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走进正屋。
冯心兰赶快扶肖长功:“到哪儿喝成这样?也不怕勾起你的老胃病!”肖长功的舌头有些硬了:“到哪儿?现在哪有请喝酒的?自己花钱喝自己的酒,给德龙摆了庆功宴。德龙,你爸没食言吧?是在海味馆吧?你说,?大虾,炸蛎黄,给没给你上?”
肖德龙说:“上了。妈,我爸喝多了,他今天高兴。”肖长功冲儿子竖起了大拇指说:“我今天是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全厂上万人,我的儿子拿了青工轧钢冠军,牛不牛?牛,太牛了!能不高兴吗?德龙,你给老肖家争了光,爸爸谢谢你!”说着,他的眼泪出来了。冯心兰道:“他爸,你都说些什么啊!孩子这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你这当爸爸的,也有一半功劳,没有你的督促和指教也不行。”
肖长功趔趔趄趄地往屋里走
去。
躺到炕上,肖长功朝肖德龙挥挥手:“你也没少喝,你小子还有点量,睡去吧。”“哎。”肖德龙答应着,朝外屋走,顺手扯了一下妈妈。
冯心兰跟着肖德龙出了屋子。肖德龙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冯心兰:“妈,给你。”冯心兰问:“什么呀?”肖德龙道:“?大虾和炸蛎黄,我没舍得吃,给你留的。别叫我爸知道,他一个劲地逼我吃。我瞅他上厕所的时候给你打了个包。”冯心兰被感动了:‘孩子,你吃吧,有你这份孝心,妈就知足了,妈不亏。”肖德龙:“妈,别说了,全家人就数你最辛苦,最亏。妈,等困难过去了,我一定买最好的东西给你吃,补一补身体,你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冯心兰眼里含着泪花,笑着:“妈的身板儿好着呢,妈就是这么个干巴人儿,就是吃了龙肝凤胆也不会胖的。”
肖长功在里屋喊:“心兰,你在外屋磨蹭什么?进来,我有话对你说。”冯心兰答应着:“哎,来了。”肖长功从怀里也掏出一个油纸包,笑眯眯地递给冯心兰:“给。”冯心兰一怔:“什么呀?”肖长功:“打开看看。”冯心兰打开纸包,是几只?大虾和炸蛎黄。她流泪了。肖长功问:“你怎么了?”冯心兰默默地望着肖长功,眼泪汩汩而下:“德龙他,他也没吃啊,你们爷儿俩,这不是空着肚子喝的酒吗!”
冯心兰把?大虾和炸蛎黄用油纸小心地包好,嘱咐着:“德虎,把这个捎给你师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