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着闻简知现在只剩下半张脸皮的脸,口舌干苦,不是滋味。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闻简知这个模样,以前他往闻简知身上泼水,闻简知也是自己将湿透的皮撕了下来,那个时候的他样子比现在还要凄惨,可不管哪次,他始终都像个没事人一样,所以曲音一直以为他对这些伤害没有感觉。
直到自己后来也记起那种滋味,体验过了,才知道,原是很痛很痛的。
曲音觉得后悔。
他好像再也不能看见闻简知顶着这样的一张脸了。
撕毁的脸皮很快开始愈合,曲音蹲在他面前,用毛巾给他擦拭衣服上的红酒。
是擦不干净的。曲音知道,但除了帮他做这些,其他的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闻简知没有说话,他解开扣子,将自己被红酒染透的上衣一并脱去扔在地上。
曲音没了接触他的理由,愣愣站在原地,像根木头。
闻简知抬头看他,曲音和他对视,两秒后移开目光。
他听见闻简知笑了一声,似乎是嘲讽。不知道是在嘲讽他,还是嘲讽自己。
闻简知起身离开了。
门哐当重重关上。
曲音原地踟蹰半晌,将手里的毛巾翻来覆去地绞着,随后下定决心急急追出去,在迷宫一样的二楼转了许久,都没找到闻简知的踪影。
他追得太迟,闻简知已经不见了。
沮丧着回房间时,他听到楼下传来并未压抑的谈话声,或者说是争执。
楼下大厅,客人都已散去,唐吟端来一杯水递给老人,老人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抿了口水,唐吟忽然轻声问:“你这是干什么?”
老人反问:“什么叫我干什么?”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简知下不来台。”
“我让他下不来台?你疯了是吗!是谁让谁下不来台?!”老人指着楼上的某个方向,“自从那小子和简知在一起之后,简知都被他带坏了!你没看见吗!他现在都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和我顶嘴了!”
“你为什么这么看不惯曲音那孩子?”
老人惊愕不已:“叫的这么亲切,你脑袋烧坏了吗?”他咆哮着:“他是个男人,两个男的在一起恶不恶心啊!我就简知这么一个孙子,从小到大,我好不容易把他培养成才,我将他教的那么优秀,他的未来本是一片光明,可那从中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家伙干了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看看那家伙都将简知带成什么样了!摔碟子砸碗的,还有没有点家教!你现在还来问我为什么?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曲音听到这里就知道他们的争执是因为自己。他对这场围绕着他而产生的注定不好听的话题没有兴趣,也不想继续听,便转身离开回了自己房间。
楼下的两人对曲音的到来和离去皆浑然不知,依旧争论着。
唐吟道:“那不应该是简知自己的功劳吗?”
“什么?”
“书房里的那一堆奖杯,你将那些东西小心翼翼地保管起来,将那些死物视为他的荣誉,视为你教导有方的勋章。”唐吟红了眼睛,声带哽咽,“可曲音那孩子却在看见那满屋子的奖杯时,担心小时候的简知活得累不累。”
老人一怔。
唐吟道:“和您认为无比重要的荣誉比起来,他更在乎简知这个人本身。”
唐吟点起烟,含在嘴里:“我们将简知留在他那里的那段时间,都是他在照顾简知,不管怎么样,他都是简知的恩人。我昨天明明求您,不要对他那种态度,不要寒了他的心,可你今天却……”
她哑声道:“简知是我的孩子,是您的孙儿,他是人,你却在桌上说那种话。就只是因为厌恶曲音,就自说自话地将他送出去,还武断地安排好他的一生。”
“不征求我们作为父母的意见,也不征求孩子自己的意见。”
老人两眼漫出血丝:“你现在是在怪我了?你们这俩父母从小有关心过他几次,把他丢在家里不闻不问,还不都是我一手把他教大的!我知道怎么做对他最好!难道我还会害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