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元徽手指按在他绯红朝服上的孔雀纹样上,笑起来:“果真是衣冠禽兽啊。”
裴煦叹了口气,语气重新正经起来:“殿下,这官位比我想的要高许多。我以为最多不过从刑部郎中调任兵部郎中……侍郎这位置,无论看年龄还是阅历,都不该是我来坐。”
“既然给你了,就接好拿着。”姬元徽道,“那位的心思没人猜得透,想不通就别想了,至少眼下看来不是坏事。”
裴煦点头。
由于裴寄的尸骨无存,于是其葬礼棺材中放的都是些衣物。
这是好事,毕竟如果棺材里躺的是裴寄本人,裴煦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来。
丧仪由姬元徽陪同裴煦主持。
裴煦出门前特意扑了妆粉,显得脸色憔悴虚弱,几度险些支撑不住,被姬元徽扶着主持完全程。
裴寄续弦新娶的妻子和其他孩子都被裴煦打送去了乡下庄子,白日的宾客一走,夜里的裴府寂寥得吓人。
姬元徽看着裴煦在煌煌灯火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孔,站在一侧握了握他的手。
裴煦冲他笑了下,挣脱开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天道好轮回。”裴煦将手放在裴寄棺材上,目光淡淡,“他踩着我母亲的尸骨高升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我来踩着他加官进爵的这一天。”
裴寄丧仪结束后,裴煦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旁人丁忧是用来伤心的,可他不仅不伤心,还高兴得很,丁忧这一月相当于白得了一月的假。
但姬元徽还要继续去应卯坐班,回家后不时和他聊一聊朝堂上现在的情况。
“俞州水患的事还是要有人去,今日早朝又选定了郁远承。”姬元徽道,“但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派了州郡守军去保护钦差安全。我与郁远承提前通过气,要他随时汇报两句那边的情况。”
裴煦随手喂了些东西给脚边的小狗,他脚边卧着长得越膘肥体壮的大将军。
思考片刻,他问:“可靠吗?”
“郁远承吗?”姬元徽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椅背,“他这人性格热忱耿直有余,灵活变通不足,很难说可不可靠,他只对自己所信仰的那一套东西负责。我说服他汇报消息过来,靠的也是‘为国为民’这几个字。”
裴煦继续问:“殿下怎么说服他的?”
“我跟他说无论是户部的大皇子,还是工部的太子,都不可靠。这次俞州的水患就是因为工部层层克扣,建造的防洪大堤偷工减料,这才造成了惨剧。而灾民暴乱则是因为户部拨款不到位,粮食到不了灾民手里,老实人都被逼反了……”
“比起那几个兄弟,我才是心里有百姓的那个。”姬元徽笑了下,“很明显只靠他自己别说把事实呈给皇上,恐怕连活命都难。我告诉他,只要他愿意查,我就会帮他把这些都报上去,还百姓一个公道。”
大将军在扒裴煦的衣角,裴煦将它抱到了膝上:“前面说的那些,殿下有确切消息吗?”
“没有,所以才让郁远承去查。”姬元徽道,“就算有偏差也偏不了多少,看看郁远承能挖多少出来吧。”
两人正聊着,忽然有小厮敲门。
姬元徽端起茶杯饮了口茶,裴煦朝门口看去:“进。”
“主子,外面有人递了信来。”小厮弯腰将信递上,“那人自称是主子的故人,让小的一定亲手把信交到您手上。”
裴煦将信接过,揭开查看。
姬元徽问道:“有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吗?”
小厮摇头:“那人穿着黑斗篷,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没看清。”
“好,你下去吧。”
小厮离开将门带上,姬元徽看向他手里的信:“是宣存礼吗?”
裴煦看着信件内容神色凝重,他点头道:“是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