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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作法(第1页)

第二十一章

4、作法

柳月紧靠着窗户边的墙上,她听见了外边李飞再次学猫头鹰叫,她知道那是在叫她,她的心很乱,可她明白无论如何再也不能让李飞抱有任何幻想的机会。那会使她和李飞可能再也扯不清,那会害了李飞。况且她也不能和李飞之间的秘密再扯出任何闲言碎语,那将是致命的。她明白村民嘴里的闲话是有多可怕,她本来就是一个受害者,是冯建民糟蹋了她,已经招来很难听的闲话,如果她和李飞之间再传出任何闲话,那到时乡党嘴里就不光骂冯建民不是东西,是六畜,甚至会说她柳月也是狐狸精是淫娃荡妇,是和冯建民相互淫乱,本来就是郎有情妾有意,是看儿子的活不行,看上了老子的劲儿大……,她不敢想象这些,这是绝对不能再出现的事。

当她听到了外边树上的李飞从树上轻轻出溜下去,又过了一会儿外边彻底再也没有任何响动,她确定李飞已经走了,她也长舒一口气。她摸着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知道现在身上这个虐种是怎样也不能留了,那是她身上的包袱,是以后会把她人生继续拖入地狱深渊的包袱。这是那个六畜冯建民给她留下一生耻辱的罪证,她不能让这个虐种来到人世间。虽然这个小生命是她身上的肉,但她从来都对肚子里的这个虐种充满憎恨,这是那个罪恶六畜冯建民的种,她是坚决也不能让这个虐种活下来。她能想象到这个冯家现在唯一血脉的虐种来到人世间是会遭受怎样的嘲笑和唾骂。这个虐种生下来是该把六畜冯建民叫爸还是叫爷,把冯安成又该叫啥?如果叫哥,那冯安成是不是也该把自己叫妈,她觉得太乱了。如果这个虐种将来长大也像他的畜生老子冯建民一样为非作歹,无恶不作,那将是她柳月的过错,是她把这个虐种带到人世间来的。她想到冯建民不是把冯家唯一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虐种身上,那她就先毁了这个虐种,让冯建民唯一的希望先破灭掉……

她算过日子已经过了12周了,她得赶快去把这个包袱处理掉。但她又不想让冯建民很快知道这个秘密,也不想让长安堡的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因为她还要留下来,她还要杀了那个毁了她一生的恶魔和那个恶魔同归于尽。她想到这事情她得尽快去处理了,是一天也不能再拖了,冯建民安插在家里的那个眼线保姆刚好走了,她能想到冯建民很快又会再给家里安插一个新的。到那时,只要她出门,新的保姆就会像上次那个把自己一直紧盯着说奉了冯总的交代要寸步不离的把自己照顾好。她想明早出去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冯建民带新的保姆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回来,大白天冯建民还是不愿意出现在乡党的注视下,一般都是躲着乡党天黑才会回来。她又想着这事要离开长安县去西安市里边去做,即使在县城找一个地方做了,估计迟早也会传到冯建民或者村里乡党的耳朵。再说她虽然来长安堡半年时间可长安县城对她也很陌生,她也是和冯安成去过一两次。她要去医学院做也不行,虽然那里有很多同事和熟人,可是这事很快就会被冯建民知道。她又想到她在医学院上班的同事方怡,和她关系又好,又在妇产科上班。她觉得方怡一定可以帮到她,而且现在好像只能去找方怡帮忙。她已经决定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出。

李飞看见半仙太爷在对着墙壁上暗格里的几个祖师画像一番焚香祷告之后,就又用朱砂在黄表纸上写下一篇表文,接着又拿出几样法器,把《鲁班书》端放在供桌中间。一切准备停当,李半仙让他也对着几个祖师磕头上香之后,便让他远远的跪在供桌后边,又叮嘱他双手作揖,万不可开口后便开始作法。

此时,李半仙也穿戴整齐,又是一番作揖祷告之后,只见他手拿一把木剑,写好的黄纸表文被他穿在木剑上,在供桌前就开始脚踩八卦,走出各种方位,挥舞着木剑,口中又是念念有词,令人晦涩难懂。

跪在旁边的李飞看见半仙太爷法神,猜想这是半仙太爷正在念表文,但他半句也听不懂。他紧张的紧闭着嘴巴,大气也不敢出。

只见李半仙边挥舞着木剑,在地上踩着各种方位,变换脚步,腾挪转身,手中木剑也被使出各种招式,时而“苏秦背剑”;时而“剑指长空”;时而“苍松迎客”,木剑上表文又被他朗声念出。突然,他又手捏剑诀,把木剑上的表文对着供桌上的蜡烛上燃了起来,左手又突然拿起供桌上的三清铃急急地高举头顶紧摇几下,又放下法铃继续左手掐诀,紧摁右手手腕,口中又是晦涩难懂的一阵念念有词,只看着木剑上的黄表纸燃尽李半仙才收了木剑停止作法。

他把木剑放在身后,背着双手,双眼紧盯着供桌上香炉里的三柱清香和两支红烛,过了片刻之后,不知从哪里出来一阵风之后,两支红烛上的火苗几近熄灭,又闪了三闪,重又复燃,越兴旺。香炉中的三柱清香也呈现出平安吉祥之意,李半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李半仙这才把手中的木剑横放在供桌上,转了身,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一边对跪着的李飞说:“我已经上表给道祖太上老君,老君又上报给了玉皇,现在已经旨准,可以烧了。你也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李飞赶紧起来去搀李半仙。“太爷,您赶快坐下休息一会儿。”

李半仙坐到供桌旁的椅子上说:“娃,你把供桌下的陶盆拿出来。”

李飞不敢怠慢,赶快钻到供桌下把平时盛放纸灰的陶盆取出来,放到供桌前的地上。

李飞对李半仙说:“太爷,现在可以烧了吗?”

李半仙说:“还不能用凡火烧,我得再配几道灵符。”

李半仙休息了一会儿,又拿起朱砂毛笔分别在三张黄表纸上画出“风”、“火”、“雷”三张灵符。他把三张灵符放在一起,用枯瘦细长的手纸在灵符上一阵乱划,口中同样念念有词。完后这才递给李飞说:“先把灵符点着。”

李飞赶紧接过三张灵符,颤抖着手把灵符在蜡烛上点燃,又轻轻放进陶盆里。李半仙这才拿起桌上的《鲁班书》看了一眼,连同包裹的红布一起扔进陶盆里。霎时,火光冲天,焮天铄地……

李飞望着陶盆里熊熊燃烧的《鲁班书》,心想,这本害了我一家三口的邪书终于要灰飞烟灭了。他又赶快跪在陶盆下,对着陶盆磕了几个头,双手作揖祷告父母及大哥在天之灵能够安息,下辈子投胎转世莫要再遭遇任何灾祸……

柳月一大早天不亮就起来了,她在家里找了一些吃的放在餐桌上,又看了一眼楼上还未起来的冯安成,就轻轻的开了院门,走进还空无一人的街巷。她自从进了这个冯家大门还几乎是第一次一个人走出这座宅子。她从未想到过来之前那个青春年华一脸单纯的自己,半年之间竟然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半年时间她的美好人生就彻底被断送,她也从人间一下堕入地狱,甚至此生再也万劫不复。她从此再也没有了家,那个洛南养育她山清水秀的家乡,她再也无法回去。父亲伤心离去的背影和临走前咒骂她死了那句“我的女子死了”的话还时常戳着她的心窝,令她痛不欲生。她好想从此刻走了之后就再也不回到长安堡,再也不回到断送自己一生暗无天日的活死人墓。她好想现在就去省城,买一张回家的汽车票,一路颠簸的回到老家洛南。她好想再趴到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一场,像儿时那样受了委屈就跑到妈妈的怀里大哭。她好想妈,她好想趴在妈的怀里对妈说出她这半年来所遭受的噩梦和被家人冤枉的冤屈,她柳月不是看上了冯家的钱,她是被恶魔禽兽害了,她是被冯建民那个畜生糟蹋了。她的冤屈谁又能知道。可她突然又想起父亲那张苍老严厉的脸,是她揭了父亲看的比命还重要的脸皮,她让父亲蒙羞,遭受白眼,在村里乡党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活不起人。她想到这些她又害怕,她还是不敢回去。她后来在父亲离去以后鼓起勇气偷偷给家里写了几封信,可一直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没有任何回信。她不知道父亲回家之后就当着母亲和弟弟的面宣布了她已经死在长安,他柳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那个爱钱的女子,家里人任何人以后都不能和那个死女子有任何联系。但年幼的弟弟还是给她偷偷回了一封信。信中弟弟稚嫩扭八歪七的字里告诉她,父亲还很生气,一生都不愿意原谅她。她的母亲身体又不好了,整日都想她都在家哭。但年幼的弟弟相信她,相信她的姐不是一个爱钱的坏人,还是那个一直爱护着他的姐……

她走出长安堡村巷很久,走了很远,才在不断回头中等来了早晨第一辆通往县城的中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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