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昭义正言辞的宗雯华,眉头微动,明明她才是搅动风云的那个,却轻轻巧巧地就将责任全推卸了。
面对殿中数张紧迫的眼睛,陆时至的话轻飘淡然,“这是礼部和内务府的疏忽,珍嫔身子重,你是皇后,该多担待些。”
宗雯华抬头,心中郁气难压,听陆时至的意思,是怪天怪地,就是怪不着窦昭昭身上?
“是。”然而心中再气,宗雯华也得端着贤良模样,笑着点头。
“陛下心疼昭昭妹妹,臣妾与陛下夫妻一体,疼惜妹妹的心也与一般一样。”可等她的身子坐稳了,话锋又转了,“但臣妾身为皇后,有些话不敢不说。”
“皇后但说无妨。”陆时至嘴角幽幽勾了起来,似乎颇有兴致。
“昭昭妹妹虽然处处都好,但到底才进宫不久,资历尚浅,腹中皇嗣也未知男女,接连晋升,实在难以服众,这才惹的宫里宫外议论纷纷。”宗雯华慢声细语,说出的话却是笑里藏刀,“毕竟,前朝金贵妃专宠祸国的事犹在眼前。”
窦昭昭抬眸看去,她就是没念过几年书,也听过金贵妃大名的,史书记,贵妃金氏自入宫之日起就独占皇恩,连带着金氏一族跟着鸡犬升天,女眷封诰命,男丁则个个封王拜将。
君王沉溺美色,不理国政,朝堂被酒囊饭袋把持着,短短七年,偌大的王朝从根里腐朽,恰逢积年天灾,民不聊生,兵祸应运而生。
在王朝危机重重之时,压倒它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金家人,彼时大启高祖率兵围城,金贵妃的亲侄儿为了苟命,打开了城门,以至旧王被生擒,王朝覆灭。
有金贵妃的教训在前,大启一朝对外戚势力十分警惕,所幸历代皇帝也并无情种,后宫嫔妃一茬接一茬,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看着一脸义正言辞的宗雯华,窦昭昭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不论亡国之罪是否真怪得到一个女人身上,宗雯华将自己与金氏作比,其心可诛啊。
若真叫她将风扇到了前朝,保不齐引得士大夫们联名进言,要为国除祸杀了她都有可能。
“皇后娘娘此言,莫不是将陛下比做那昏聩无能的亡国之君么?”窦昭昭不可能任由她编排。
宗雯华眼神一闪,慌忙转头看向陆时至,“臣妾绝无此意。”
见陆时至面无表情,又看向窦昭昭,隐含不悦道:“昭昭妹妹怎能无中生有呢?”
“哦?”窦昭昭露出无辜又疑惑的神情,“原来无中生有的是嫔妾么?”
窦昭昭隐含嘲讽道:“嫔妾愚钝,竟还懵然不知呢。”
“你!”宗雯华脸色微变,这是窦昭昭第一次顶撞她。
陆时至只瞥了一眼,随即面不改色道:“如此看来,皇后也是职责所在。”
众人侧目,听陛下的意思,竟然是认可了宗雯华的意思?
宗雯华眼睛一亮,面露期许地看向陆时至,“多谢陛下体恤……”
没等宗雯华将感激之词说完,陆时至继续道:“但皇后想岔了,朕宠爱珍嫔就是因为她德行出众、温顺贤良。”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此言一出,就连乔美人都不禁扬了扬眉。
宗雯华更是忍不住嘴角抽搐,满脸疑惑地看着陆时至,出无声的质问。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珍嫔娘娘身子不适,陛下本是开恩,免了今日请安的。”于力行心领神会,上前半步,“可珍嫔娘娘谨记宫规,敬重皇后娘娘您,无论如何都不答应。”
于力行说的情真意切,窦昭昭都忍不住心绪地多眨了几下眼睛,眼神有些游离。
可于力行说瞎话的本事不止于此,“而且珍嫔娘娘还牵挂着诸位娘娘主子,在得知陛下今日休朝,还劝陛下来坤宁宫看望诸位,这才迟了些。”
“珍嫔姐姐如此贤惠,堪为后宫表率,嫔妾等自愧不如。”乔美人迅反应过来。
窦昭昭垂眸,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宫中姐妹一同侍奉皇上,本该相互照顾,乔美人过誉了。”
说完还不忘转头看向宗雯华,笑颜如花,“这都是皇后娘娘教导有方,嫔妾不过学了其中一二。”
宗雯华面颊的肌肉微动,听懂了窦昭昭话里的阴阳怪气,唇瓣弯着,声音却毫无波澜,“看来,的确是本宫误会妹妹了,还望妹妹不要见怪。”
“娘娘公正严明,乃是职责所在,嫔妾岂有见怪之理?”窦昭昭笑吟吟挑眉。
宗雯华听着她给自己戴高帽的话,心肝一颤,警惕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窦昭昭紧接着道:”更何况哪里是娘娘误会嫔妾,实在是有心人心胸狭隘,嫉妒挑唆,这才引的皇后娘娘不悦,亦叫陛下忧心。”
乔美人心领神会道:“今日之事,皆起于焦御女,皇后娘娘公正严明,对此善妒不端之人,想来一定会秉公办理的。”
宗雯华闻言猛地偏头,直勾勾盯着乔美人,眼神凌厉,这是逼她处置大焦氏。
大焦氏此时也意识到危险,慌忙跪下,“皇后娘娘,嫔妾绝无嫉妒之意,真的只是误会一场!娘娘大人有大量,宽恕嫔妾吧!”
宗雯华皱眉,面露不忍之色,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既是误会,还不赶紧向珍嫔妹妹请罪,珍嫔宽和,必然不会怪罪于你。”
危机之下,大焦氏脑子总算聪明了一回,连忙转向窦昭昭,“嫔妾眼拙,竟然误会了娘娘苦心,请珍嫔娘娘恕罪。”
眼瞧着宗雯华就要将此事揭过,乔美人皱起了眉头,紧张地看向窦昭昭,请示着她的意思。
窦昭昭眸色微沉,自然不肯就此放过,当即转头看向陆时至,“宫规森严,臣妾可不敢做主。”
窦昭昭将皮球抛给了陆时至,宗雯华隐隐松了口气,陛下对后宫之事向来不上心,他不在意谁对谁错,只想要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