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煎熬,此刻的她面色枯槁、马尾散乱,整个人已是憔悴不堪。
“别着急,教授已经在联系救援了。”边上学妹轻声安慰。半哄半骗地接过清玥手上的设备递给旁人,女生将能量饮料塞进清玥手中,柔着声劝:“玥玥,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清玥抬起惨白的脸,依然是倔强摇头:“你去忙吧,我真的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清玥只是觉得自己没有休息的资格,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精神状况有多糟糕。笔记三个人下洞,两个人失踪,作为唯一安全归队的人,可想而知内心会有多煎熬。
师妹无声叹气,不忍再劝,只能默默走远。
接手无线设备的人倒没有离开,顺手又一次点开凌启出事前最后的录音。
——“……如果你的信号也断了,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会直接收绳索把你拉回来。”
——“好,我会小心的。”
因为是在清玥设备端上录的音,两人音色的清晰度有明显差距。清玥听在耳里,丧气地捂住自己的脸,无比后悔自己当初同意凌启下洞的决定。
——“土壤湿度5o%,不知道是不是仪器出问题了……等会,前面有点怪,我过去看看。”
音频不长,凌启传来的声音很快随着走动开始逐渐模糊,断续的音节中夹着电噪。前半段仔细听尚且能分辨出是在喊威利的名字,后半段就彻底听不清了,只剩偶尔几个音节,直至五分钟后,电流声炸开,录音自动结束。
从凌启失踪到现在,半天一夜的时间,这段录音已经被包括清玥在内的所有人反反复复听了上百遍,但没人能从其中找到更多的线索。那同学不死心地又放了好几次,清玥几近崩溃,但依然强撑着秉住呼吸和他一起听,没有喊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后半段像是有两个人的声音。”男生不确定地告诉清玥。
背后有很多吵吵嚷嚷的动静,是江老与几个有人脉的同学在各自打着电话寻求支援,赶回山上的向导用谁也听不懂的方言骂了大伙一顿,又风风火火下山去联系村里,几个年轻队员蹲在工作间门口改进救援设备,所有人都很焦躁,却又那么无能为力。
八点整,工作间门口忽然爆出了一阵欢呼。
“快!快!遥控车!”小师弟在一堆电子零件中站起来,估计是脚麻了,踉踉跄跄地捧着什么东西朝洞口这边跑。
身后是刚才与他一起蹲在零件里的师妹,扯着嗓子大喊:“来个相机——相机在谁手里!!”
许多人都围了上来,才知他们俩熬了一个大夜,拆掉工作间的风扇与抽湿器,拼拼凑凑组装了一台简陋的遥控车来。小师弟把相机卡进车上凹槽,乱七八糟地捆上几圈胶带固定,一边的师妹用遥控器一操控,车子果真颤颤巍巍地跑了起来。虽然外貌抽象了点,但已足够代替活人下洞去探查。
有人抹着眼泪朝江老跑去,江老还通着话,急步过来看了好久,郑重地点点头。
转头,接着对电话那边大骂:“不用你废话!我的学生我负责到底!你救援的费用我一力承担,三天内必须有救援队到达支援,否则这个责任你担不起!!!”
……
凌启在水面上无力漂浮。
五分钟前,为了挣脱猥亵似的拥抱,他拼力把威利推到了一边,自己却也顺势掉进了水中。
彼时水位已经不再上升,水面距洞道不过半米高,他本是完全可以自己爬上岸的。可当威利反应过来后,站在岸边投来一瞥,他就莫名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水流挟裹着离远了岸边,无依无靠地泡在刺骨潭水中。
——岩顶好高。这里不知道这是地底多深的地方。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搜刮最后一丝力气让脸仰出水面,他盯着黑漆漆的岩顶想。
——也许这个“威利”真的会杀了他。
对方不在视线范围中,也没有出声音,但凌启就是知道他在生气,隔着几米的距离,他依然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股凉飕飕的低气压。这种感觉很奇怪,因为即使是真正的威利,凌启在与对方亲密无间的那段日子里,都未曾能够如此敏锐地地感知他人的情绪。
只是奇怪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早就无力再去细想。
啪嗒,身后响起很轻的水声。
于是像是打开了某种机关,平静着的水都活了过来,开始蹭着身体缓缓流动。
一双手臂从水底下探出,猛地圈住凌启的腰,把他整个人拖入水中。惊呼甚至未来得及出口,仅仅只是两三秒的时间,再浮出水面的时候,身影已经从一个变为俩,凌启猝不及防地被呛了一口水,面色异常地红。
“活该。”威利把他面对面抱稳,语气冷漠地哼哧了一声,“你可以试试再推开我。”
凌启皱巴着脸,把额头抵靠在他的肩上,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