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高傲的劲儿,后宫就挑不?出第二个?。全福海侍御前的大公公,皇上跟前伺候的红人,颇为?得?脸,便是皇后娘娘见了?,也得?客气一二,偏生杨嫔自?视甚虞,对他们这些奴才看?不?上一星半点。
全福海心里计较,面上和和气气。
杨嫔瞄一眼紧闭的殿门,开口道:“昨儿本宫欠了?皇上一盘棋,正好今儿过来还上。”
跟随侍奉的宫人怀里捧着温凉的白?玉棋匣,这是先帝爷在位时,北地进贡之物,宫里只有这么一个?,杨嫔爱棋,皇上便随手赏了?。不?过皇上御赐的稀罕物可是不?少,就说?受宠不?久的宓常在,私库里不?知堆了?多?少皇上的赏赐。杨嫔这般傲气,是以为?自?己在皇上心里有几分特殊么,怕是被这眼前的富贵迷了?眼,愈发看?不?清形势。
全福海低头讪笑,“杨嫔主子来得?不?巧,眼下皇上正在歇晌,奴才怕是不?好进去扰了?皇上。”
“歇晌?”杨嫔眸子眯了?眯,“全公公莫不?是在诓骗本宫,本宫入宫虽不?久,却也知晓皇上勤政,即便是歇晌也不?过两刻钟,眼下全公公怎会不?便去通禀?”
全福海面不?改色地回话,“杨嫔主子别?为?难奴才了?,皇上没发话让奴才进去伺候,奴才是实在不?敢。”
杨嫔哪看?不?出这死太监嘴里说?的都是推诿之词,什么不?敢进去打扰,无非是觉得?她不?紧要罢了?。她方才过来的时候,可是听洒扫的宫人提及,宓常在送了?羹汤到御前,这会儿想必就是宓常在在里头,全福海才再三拦阻她!御前的狗奴才都成了?精,也敢欺瞒自?己,当她可是如柳美人之流那般的好糊弄!
她冷冷一笑,“既然全公公不?为?本宫进去通禀,那本宫就自?己进去求见皇上!”
便是性子娇纵如宓常在那般,也没像杨嫔这样张狂过。全福海一个?头两个?大,杨嫔主子真要进去了?,那他这御前大公公甭想混下去了?,可他也不?能?真把人得?罪。
全福海立马给德喜使?了?眼色,德喜手一拦,他上前躬身赔笑,“杨嫔主子稍等,奴才这便进去给主子传话。”
总归是得?罪不?起,他劝也劝过,至于?皇上那头厌不?厌烦,就不?是他的事儿了?。
内殿里,明裳已披了?衣裳,踩在明黄铺织的绒毯上,赤着小脚,为?男人更衣。
指尖挑开腰带的暗扣,嘀嗒一声,便合到一起,见龙袍起了?褶皱,明裳眉尖儿轻蹙,抬起了?眸子,软声询问,“皇上可觉得?紧了??”
殿里头热,那张小脸情音匀未退,红扑扑的,单纯地问他这句话。
李怀修想到什么,眸色霎时转暗,他掠了?眼系着的腰带,唇线无奈地勾了?勾,一把将人捞到怀里,钳住女子的下颌,微晃两下,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意?有所指,“确实有些紧,送进两指都费力,你也不?知给朕松一松。”
第029章
明裳还?没明白男人的意思,只是觉得这姿势有些别扭,不由得抬起?小手推了一把,“皇上说?什么两指?皇上这样,嫔妾就看?不到了。”
肌肤如玉,媚眼如丝,狡黠有之,清纯有之,便是眼下,这般迷糊无辜的小模样,比平日的花言巧语更要惹他怜爱。
李怀修耷拉着眼皮,眼底如醉,不似平日君王。他环着女子娇娇软软的身子,乐得继续继续逗弄,“你说?什么两指?”
明裳恍然明白,埋到男人怀里,耳珠烫红如血,余光扫到男人修长分?明的指骨,羞得不敢看?抬头。
李怀修越看?越发怜爱,勾了勾唇,难得好脸色地跟她说?话,“笨成这样,还?能做什么?”
闻言,明裳不快地瘪起?嘴,“嫔妾做什么了,皇上就说?嫔妾笨。”她弱弱地反抗,“嫔妾才不笨呢!”
内殿里时断时续地说?话声传出,女子娇嗔,男人戏谑间却流露出罕见的温柔纵容,全福海走到屏风处,大惊不已,愈发不敢进?去打扰,站了许久,几番踌躇,好不容易等?到里头断了话音,他才战战兢兢地出声通禀:“皇上,杨嫔主子在外求见。”
话音落下,他明显感觉到里面?动静一滞。
这不是头一回,杨嫔截宓常在的宠了,焉知今儿个杨嫔是不是得知宓常在在这,故意求见皇上给宓常在添堵。杨嫔主子的性子实在一言难尽,即便仗着母家,也?该知晓,杨家的光耀都是皇上所赐,想要败落,不过在当今一念之间。自古以来,多少权臣都是因此遭上位忌惮,反而不得善终,杨嫔主子如此不知进?退,迟早要失了恩宠。
良久,全福海站得腿麻,便见皇上从里头出来,他上前一躬身,觑到皇上冷得吓人的眼光,脊背一寒,顿时觉得脖颈凉飕飕的,脑袋是快要搬家了。
他苦着脸,扑通跪下来,“杨嫔主子说?缺了皇上一盘棋,不下完这盘棋便不走了,皇上恕罪!”
李怀修睨他一眼,拂了拂衣袖,坐到御案后,随手捡起?了一本奏折,头也?没抬,“杨嫔怀着皇嗣,不宜多动,让她乘朕的銮驾,先回承明宫。”
皇上这既是警告杨嫔,又全了杨嫔的体面?。皇上心?底盘算,杨嫔确实太嚣张了,傲气足,却不知后宫女子柔顺些才好,皇上在前朝,不知被那?些硬骨头的大臣呛了多少回,回到后宫里头,自然是要温香软玉才得圣心?。
不过这可?不是个好差事,杨嫔不敢违逆皇上,自然就把气都撒到了全福海身上,全福海面?如土色,苦不堪言。杨嫔乘上銮驾,紧紧攥住了帕子,心?里头火气更甚,皇上竟又为宓常在,把她晾到一边,她怎能不气!宓常在究竟有何好,皇上就那?般宠着她!
……
杨嫔走后不到半个时辰,明裳回了顺湘苑。出了寝殿,皇上就忙着批折子没空搭理她,也?就在她走得时候才大发慈悲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让她把凉透的燕窝粥带回去。
眼见到了一个月过去,丽景轩里,柳美人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女子原本白净的脸此时斑斑点点布满了红迹,柳美人细眉愈蹙愈紧,抓紧了手中剩下小半药膏的匣子,骤然扔到地上,“再传太医过来,我倒要好好问问,这些时日这红疹不少反多倒底是怎么回事!”
自打小半月前,柳美人脸上就生出了红点子,一开始是零星几个,到后来越来越多,太医看?过几回,还?不见好,幸而是在禁闭,不必出去见人,不然不知道要多少人看?了笑话!
入了秋,雨水凉,柳美人喜饮春奎汤,正与垂丝茉莉相冲,虚寒相生,故而起?了疹子,天长日久,便是再难有孕。绘如从前侍奉过先妃,那?妃嫔家中便有此方子,就连宫中的太医,也?辨不出缘由,只当湿寒医治,有一日绘如偶然提起?,便被明裳记住了。
明裳倚靠着窄榻,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眉眼淡淡,指尖漫不经?心?地挑开芍药的花苞,唇角微勾。
“柳姐姐还?要禁闭两个月,提点内务府几句,精心?伺候着,毕竟是先侧妃的嫡亲妹妹,可?千万别怠慢了。”
……
那?日过去,杨嫔便没再正眼瞧过宓常在,宓常在倒是脾气好,见到杨嫔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地问安做礼。六宫嫔妃们才有发觉,这两位得宠的嫔妃,有些剑拔弩张之势,不过后宫中得宠的嫔妃一向互相看?不上眼,也?无甚奇怪。
这日散了问安,明裳到御花园,被一人拦住,是伺候张美人的大宫女水琳。水琳态度恭敬,请明裳到亭中与张美人小叙。六宫中,张美人是少有想亲近她的人,念及上回阮嫔小产,张美人曾为她说?过话,明裳便没拒绝。
皇宫盛景,不似民间,即便是到了凛寒霜冬,也?有雪梅傲放,四季花团锦簇。
明裳到的时候,张美人已在亭中坐了许久,伶人遮面?抚琴,琴声空谷灵动,沁人入耳。今日天气微凉,明裳披了披风,入亭,宫人立即在石凳上铺了厚实的绒垫,周到十分?。
亭中近湖,景色甚美,遥遥一望,波光粼粼,万顷碧色。
张美人亲自倒了盏热茶,递到明裳面?前,“上好的碧螺春,宓常在尝尝。”
张美人不受宠,能得这碧螺春确实不易。明裳看?不明白她的意思,含笑道:“嫔妾位份低,怎好喝张姐姐倒的茶水。”
见明裳有所防备,张美人收回了手,不觉意外,她温和地抿起?唇,“宓常在知晓,在这深宫里,一向不以位份论尊卑,今日宓常在位我之下,焉知他日我不会称宓常在一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