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错。”
听见父皇夸奖,宝珠十分高兴,“都是阿娘教给宝珠的,阿娘说?父皇崇尚才学,要宝珠莫要贪玩,多读圣贤书,宝珠想要父皇开心,一直听阿娘的话。”
小丫头三句话离不开阿娘,阮嫔十分欣慰,不枉费她耳提面命地日日教导。阮嫔未高兴多久,高位的男人掀起眼皮掠了她一眼,目光很?淡,却看得阮嫔心惊。她倏地掐住手心,恍然明白过来,皇上?最厌恶她拿宝珠争宠,而今她又犯了那?个大忌。
她慌忙找补道?:“皇上?,宝珠听闻皇上?操劳政务,忧心皇上?龙体,嫔妾也?十分担忧。”
“宝珠每日都想见父皇,可是阿娘说?父皇忙着政务很?累了……”宝珠怯怯的看向高的父亲,阿娘说?,皇上?是她的父亲,但父皇的子女不止有她一个。小宝珠脑袋瓜想不明白这些事?,她只知道?,阿娘想见父皇,她也?想。
李怀修把女儿抱过来,教宝珠执笔写字,“宝珠可知道?这是什?么?字?”
宝珠写生疏的字歪歪扭扭,她不认识,摇了摇头。
“这是‘禄’字。”李怀修放下笔,“《戒石文》中曾言‘尔俸尔禄,民脂民膏。’皇室之尊荣皆是由万民膏脂,赋税徭役中得来。宝珠能衣食无忧,读书习字,皆是因大魏万民所供养。”
“父皇这个位子也?是如此。”“父皇受万民朝贡,就要担得起江山之责。父皇不止是宝珠一人的父亲,父皇要劳心的也?不只有宝珠一人之事?,你?可明白?”
宝珠年纪尚幼,听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十几年之后,她真正担得起大魏公主的一分责任之时,才深刻体悟道?,当年父皇抱着她教她习字时,那?席话的深意。
用过晚膳,宝珠累得先睡去了,乳母抱去了内殿,阮嫔白着脸色,跪下了身,“嫔妾知错,请皇上?恕罪。”
李怀修倚靠在銮座上?,指腹压着眉心,不耐之色显然。近日事?多,他少去后宫,本?以为能安生一段日子,总有些坐不住的,要闹到他眼前。
“朕最厌恶的,就是拿皇嗣作为争宠的手段。”
皇上?以前虽有震怒,却从?未与她这般直白地挑明,阮嫔吓得身子一软,脸上?血色尽失,“皇上?,嫔妾这次真的知错了。宝珠许久没见到皇上?,每每入梦,梦中呓语都在喊父皇,嫔妾实在心疼,嫔妾只这一回,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李怀修眸色很?冷,他推着拇指的扳指,良久才开口,“过几日天凉,宝珠身子弱,你?身为生母,留在上?林宫照顾宝珠,不必再去坤宁宫请安。”
不让她离开上?林宫,岂不就是变相得禁了她的足。同样到御前的人,皇上?就那?般喜欢那?个女子,甚至胜过了自己的亲生骨肉?阮嫔忌恨不解,可她再不敢贸然多言,她触了皇上?太多的禁忌,再犯下去,只怕连宝珠都不能再留在身边。
全福海对阮嫔落下的结果并不惊讶,皇上?正为前朝的政务烦心着呢,阮嫔这会儿巴巴地往前凑,又不会说?话,又没有宓常在那?般得皇上?喜爱,岂不是自寻死路。偏生不听他的好言相劝,还把他当成了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末了就是自讨苦吃。
……
这日初一,敬事?房捧着点寝的名册到了御前,按理说?,初一十五皇上?都该歇在皇后那?儿,这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全福海作为御前的大公公,也?该规劝着皇上?。皇上?勤政,并不贪恋女色,以前全福海从?不担心这事?儿,但自从?宓常在入了圣眼,每逢初一十五地点寝,全福海都提心吊胆,生怕皇上?一个兴头,召寝了宓常在。皇上?是高兴了,可等到太后知晓,有他好受的。
李怀修掠了眼嫔妃的名册,目光在末首停留了一瞬,全福海眼珠子都快瞪僵了,心口扑通扑通地跳了两下,眼见着皇上?就要点宓常在的人,忙先开了口,“皇上?,今儿初一,坤宁宫已传了热汤,正等着皇上?过去。”
说?完这话,全福海飞快地吹了脑袋,任由那?两道?凉飕飕的风往他脖子上?刮。
李怀修懒懒掀眼,挥手让点寝的小太监下去,“你?如今管的事?,是越来越多了。”
“奴才不敢!”全福海心惊肉跳地跪下身子,一脸苦涩,君心难测,他是真怕皇上?一个震怒,要了他的脑袋。
……
今岁大灾,六宫节俭,凉掉的晚膳端出去热了两回。皇后静静地坐在圆凳上?,宫灯中的光亮明明晃晃,不知不觉燃了半截。
文竹提了灯罩剪掉烛芯,用膳的东阁不比内殿暖和,娘娘一动不动地在这坐了有半个时辰,始终不见圣驾到坤宁宫的动静,文竹不免心疼,上?前为娘娘紧了紧外?披的衣衫,“奴婢想皇上?大抵是有政务处理,娘娘不如先回内殿。”
其实文竹是想说?,到这个时候,皇上?今夜或许不会过来了。她见娘娘疲惫的神态,没忍说?出口。娘娘视皇上?如夫君,皇上?待娘娘却只有敬重,这么?多年过来,后宫的主子越来越多,皇上?跟娘娘说?的话也?越来越少,这分敬重似乎也?慢慢淡却,变得不冷不热。
文竹心里?是有些怨恨皇上?,怨恨后宫是非不断的主子们?,可她只是一个奴才,她能心疼娘娘,却什?么?都做不了。
皇后揉了揉额角,摇头道?:“本?宫再等等。”
“娘娘!圣驾朝坤宁宫来了!”守门的小太监一脸喜色地跑进?来,扑通跪到地上?,扬声报喜。
銮仗停到了坤宁宫,皇后引坤宁宫伺候的宫人到宫门前接驾。
“臣妾请皇上?安。”皇后福低了身子,眼尾眉梢流露出不曾有端庄的温柔。
李怀修伸手虚扶起人,“皇后不必多礼。”
宫人候到两侧,伺候着主子进?了殿门,巳时已过,宫人掀起珠帘,两人进?殿,皇后接过李怀修的玄色披风挂到梨木架上?,“暖阁热着晚膳,皇上?可要吃一些?”
李怀修负手往殿里?走,淡淡道?:“不必,朕用过晚膳了。”
文竹手心一紧,觑了眼娘娘黯然下的脸色,咬住了下唇。皇后脸上?的黯然转瞬即逝,宫人上?了茶水,她俯身亲手添茶,温热的清茶浮动着柔香,“臣妾知晓皇上?喜欢饮甘露泡的茶水,一早去御花园得了小半瓷瓶,皇上?且尝尝,可还是那?个味道?。”
李怀修握着茶盏,指腹摩挲着茶盏的瓷耳,“你?是皇后,这些事?不必由你?亲自去做。”
皇后动作僵硬一瞬,轻下声,“臣妾只是想煮一盏皇上?喜欢的茶水,六宫嫔妃不知皇上?喜好,难免有所疏漏。”
不知是何时,皇后愈发觉得,自己与皇上?相伴十载的情谊,甚至比不上?顺湘苑新得宠的宓常在。初一十五是帝后同寝的日子,今日皇上?到坤宁宫这般得晚,可是在犹豫,要去宠妃那?处。皇后倒不在乎后宫有多少受宠的嫔妃,毕竟新人一茬一茬地进?宫,花骨朵似的开了又落,她只是觉得,自己与皇上?似乎愈发生疏。
李怀修放下了手中的杯盏,掀起眼看向皇后,“朕听闻前不久皇后赏了六宫秋菊。”
皇后回过神,温声笑道?:“秋意渐浓,六宫中难免谢花枯败,臣妾便早早让内务府培了秋菊送去各宫,添添喜气。”她微顿片刻,抿了下唇,“皇上?问臣妾此事?,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李怀修推着扳指,沉沉的黑眸盯住了皇后的脸,眼底藏着的情绪晦暗不明,良久才移开视线,声音平淡无波,“内务府到坤宁宫再到六宫难免过于大动干戈,日后直接传话给内务府便是。”
语气淡淡,却是直接给皇后下了命令,不容置喙。皇后怔然片刻,起了身子,屈膝道?:“是臣妾思虑不周。”
第032章
翌日一早,圣驾离开?坤宁宫,皇后脸色立即淡了?下?来,“去查查,内务府送的秋菊出了?什么差错。”
文竹诧异,秋菊送出去这么久,怕是六宫有的已经凋谢了?。她没有多言,正要领命离开?,又被皇后娘娘叫住,“不妥。”
“皇上既然插手?了?此事,本宫此时去查,难免惹皇上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