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可真是不能错过了。
时烟萝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盯着他那眉眼笑开的俊颜,艰难问道:“江火,你知道苗疆少主长什么模样吗?”
江火眼角极细微轻轻一挑,随即不紧不慢道:“郡主不是听过传言?”
时烟萝莫名觉得有压力,眼皮都发紧:“嗯……但是听我阿爹说,苗疆少主真正的模样其实……其实挺美的,就……”
江火笑意不变。
时烟萝飞快道:“就像你一样好看。”
说完,她眼睫不停眨动着,心口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像个僵硬的木头人。
时烟萝话一出口就恨不得骂自己一顿,如此明显,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晃晃告诉对方,自己在怀疑他的身份?
江火轻笑一声,下颌微微仰起,本来有些微妙的讥讽意味,却因少女的夸奖而柔软,不受控制地唇角上扬。
他轻咳了一声,声音低微下来:“这……少主岂是我等可以面见,这些年我都被主子锁着,毫无自由……”
说完,他仿佛回忆起往昔,脸色又苍白不少,眉心压着的病气氤氲直上,像笼青烟般挥之不去。
眼里都是脆弱,神色忧悒多愁,就这么抬眸盯着你瞧,眼睫颤抖如蝶翼。
谁看了不心软?
时烟萝莫名松了口气,又跟着心里一紧。
眼前这人分明病弱至此,实打实一个温软无害的小可怜,自己怎么能因为只言片语就随便怀疑呢?
她有些愧疚,下意识想做些补偿,可江火却温言安抚道:“还是多亏郡主,即便有两族争端,依然愿意待江火这样好……”
他笑得实在温柔,仰首目不转睛盯着她瞧,眼底压着许多晦暗不明,像一只将自己关进笼子的野兽。
时烟萝心底略微一颤,突然起身道:“我去给你备药了。”
江火也含笑站起身,送她出了阁楼后,目光在门边徘徊少许,好似在寻觅什么踪迹,忽然指尖又不受控制摸到腰间那坠子。
莫辞自屏风后走出,看着他垂眸盯着那玉坠,指尖不停摩挲玉面,一会儿拿起,一会儿又放下,好似在纠结什么。
这可稀奇了,他自追随江火,就少见他有如此情状,少主连手刃亲父都不曾犹豫,难不成他心里头还真有那郡主?
莫辞觉得不可思议,之前他虽也有揣测,却只把那归结于一时兴起,毕竟其母是他们苦苦寻觅多年的月出族圣女,那郡主怎么也有几分利益价值。
不过这么一想,莫辞又有些不明白了,既如此何必绕一大圈儿,耽误许多时日?
主上演的这一出戏码,要是哪日被拆穿了,真不知如何收场。
他这么想着,忽然就听见江火抬眸瞥过来,虽然唇角弧度不变,可确是浮于表面,眼底是一丝笑意都没有。
莫辞眼皮一跳,感受到那温软面具之下的压迫,跟着低头,跪在地上,丝毫不敢懈怠。
“你去办几件事。”江火捏着玉坠子道,目光晦涩难辨。
女子赠给男子玉坠子,是……
夜幕下灯花璀璨,流星般点缀着永州的街头小巷,连带着驱散了些许前段时日的阴霾,百姓们带着妻女漫布在其间,一时热闹非凡。
时烟萝提着盏灯花走在街道上,看着来往络绎不绝的行人,她不自觉唇边也浮现几抹笑意来,可随后那笑意又慢慢淡下去。
自苗人入侵已过去半月有余,今日好不容易赶上热闹,却发现尽管街头巷尾人头攒动,货郎的叫卖声不断,喧闹连接成热火朝天的氛围,可每个人的眉眼间都有挥之不去的阴云。
许多人在杂七杂八讨论着。
“不愧是陈总兵,我和娘子本以为今年的灯花节会取消,没想到还是照常了。”
“可不是,陈总兵行事一向雷厉风行,那日永州出了乱子,宁乐侯又旧疾复发,若非他镇定指挥,恐怕永州还会乱上许久,后来又和宁乐侯一起巡视,宁乐侯千金也在街头施粥,帮着赈济,这才有了如今的太平。”
时烟萝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愣了愣,继而反应过来。
几日前她得知有许多百姓屋子被烧了,官兵正帮忙整修,为了出一份力,她便和阿娘还有一些时府的其他人,前往永州各巷口布粥,为此还遇上了隐姓埋名的苗人少年。
时烟萝和他聊了许多,心里头的疑云也终于被驱散。
“听说陈总兵要和时府结亲了?”
“这可是大好事啊,陈总兵年少英才,时府又出了宁乐侯这样的武将,前阵子陛下下旨,大赞永州退兵及时,特嘉许宁乐侯一家可晚些归京,只不是究竟是时府哪位小姐嫁去陈家了……”
“指不定是那位郡主?”
时烟萝默不作声听着,因为是娃娃亲,到现在永州还没有透露究竟是谁,只知道时陈两家要结为亲家,全都为此高兴。
她自己倒没有多余的念头,只是听别人议论时,稍微有点置身事外的感觉。
忽然,最远处的街道口走过去个人影,一身绛紫宽袖,衣角处绣着靛蓝的刺绣,腰间仿佛挂满了银饰——既熟悉又陌生的打扮。
可事实却是穿着中原男子的衣衫,如同深紫的蝴蝶般,衣袍被风吹得翻飞舞动,隐隐盖住那张侧脸。
只露出一点点端倪,如玉般下颌,和含笑上扬的朱唇。
时烟萝心头一跳,差点就要喊出声来!
难道江火从阁楼里出来了?
不可能吧?
时烟萝难以置信,刚准备往那个方向走去,却看见母亲心事重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