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暂且别管那么多了。”云儿无奈地瞥了季蕴一眼,她笑道,“还是先忙着招呼何娘子罢。”
“也好。”季蕴觉得有些道理,便颔首道,“你去沏一壶热茶来。”
云儿颔首,走出了膳厅。
一刻钟后,院门口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季蕴也已在门口等候。
“蕴娘。”
季蕴闻声望去,只见何毓站在了不远处的花瓶门下,她眉目含笑,头戴山口冠,额间贴着珍珠花钿,身着藕色如意花纹的褙子,下身则是素色的百迭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婉约的气质。
何毓慢慢走近,笑着同季蕴寒暄,语气轻柔地道:“蕴娘,许久未见了。”
“临臻,先进来罢。”季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轻声道。
二人一面寒暄,一面说笑,走进了青玉堂的正屋内。
“何娘子快坐。”云儿一见到多日未见的何毓,登时倍感亲切,便忙招呼着何毓在圈椅中坐下,她面带热情地说道。
“云儿,好久不见了。”何毓看向云儿,笑道。
“云儿,快给临臻倒茶。”季蕴坐了下来,她客气地笑道,“我这边的不是什么名贵的茶,还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呢。”何毓闻言摆了摆手,笑道,“不论什么茶,只要是你的茶,我又怎会有嫌弃之意呢。”
季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端起盏托,喝了一口幽香四溢的茶水,何毓也品了一口。
“此茶口感清冽,在夏日里必是解暑良品。”何毓放下盏托,夸赞道。
“你喜欢就好。”季蕴笑道。
何毓又啜一口,顺势打量了四周,她问:“这就是你在书院的住处?”
“是,此处虽比不得家中,但好歹十分清静。”季蕴莞尔一笑道。
“这话没错,我方才一路过来时,途经了一处竹林,当真是曲径通幽。”何毓看向季蕴,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随即笑道,“还有,我观你现下,竟是比从前在江宁时平和了几分。”
“是吗?”季蕴一怔,她神情纳闷地道,“我怎不知我比从前平和了。”
“你自己当然是瞧不出来,我与你三年同窗,几乎是日日都在一处,我还能看不出吗?”何毓勾起嘴角,打趣道,“不信啊,你去问问云儿,她是你的贴身女使,你的变化她定是会瞧得出来的。”
云儿一凛,她仔细地端详着季蕴,支支吾吾道:“娘子是变得温和了一些。”
“云儿!”季蕴顿感窘迫,嗔道。
“云儿都说了,你能信了罢。”何毓瞧见季蕴羞恼的模样,忍不住捂嘴偷偷笑了起来。
季蕴暗叹一声,剜了云儿一眼,她倏然想起秦观止淡漠的脸庞,心中登时涌起一股愁绪,欲言又止地问:“临臻,师父他如今,怎么样了?”
“我本以为你将师父忘了呢。”何毓笑意微敛,她神情无奈地瞥了季蕴一眼,语气有些幽怨地道。
“我怎会将师父忘了。”季蕴闻言心虚万分,神情讪讪地辩解道。
“那你回来这些日子,怎不肯寄一封信给师父?”何毓蹙眉,质问道。
“我寄过。”季蕴没底气地道。
“只一封又算得了什么。”何毓掀起眼帘,目光直勾勾地朝季蕴看去,语气淡淡地道。
季蕴登时哑然,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羞愧的情绪,她垂下眼睫,在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阴影。
“我实话同你说了罢,师父近来一直郁郁寡欢,脾气也不大好,谁见了他都避之不及。”何毓瞧见季蕴颓唐不安的模样,她叹了一声道。
“那现下师父如何?”季蕴心中一急,忙问。
“你还知晓关心师父,如若你真关心他,怎能如此狠心,你不同我联系便罢了,可竟连师父也不联系,你就算心中怨恨他,好歹是师徒一场,总得顾及一下师徒情谊罢,如今竟成了冤家一般。”何毓心中有气,语气充斥着不满的意味。
“临臻,我……”季蕴自知理亏,她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了。
“你不要怪我说话难听,我今日这些话皆出自一番肺腑,望你能听进去一些,往后我便要去东京了,要见你可不是说能够轻而易举的,总得车马劳顿罢。”何毓打量着季蕴的神色,她沉声道。
“我明白。”季蕴有些心不在焉地道。
只是,她怎么能告诉何毓,那日在青园秦观止偷亲她之事,这种难以齿启之事让她怎么宣之于口。
如今,季蕴也只能将此事烂在肚子里,装作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
为官雨霖铃(七)
“你明白就好。”何毓垂眸,语气缓和下来,轻声道,“我也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只是瞧着师父那个样子,我当真是不忍。”
季蕴闻言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她倏然想起离开江宁那日,秦观止立在江边落寞的身影,喃喃道:“是我辜负了师父对我的期许。”
“师父一向严厉,是尽他这个师父的责任,他将他毕生所学传授于咱们,不就是为着咱们以后有一个好前程吗?”何毓若有所思道,“我此次能够顺利入京为官,就是有师父在背后举荐之故。”
“前程?什么是前程?”季蕴静静地看向何毓,问。
何毓愣住,没有反应过来。
“难道只有入朝为官才算是前程吗?”季蕴收回视线,面上苦涩地问。
“蕴娘……”何毓蹙眉,神情不解。
“如今朝堂局势不稳,男女分为两派,明争暗斗不断,可见女子为官实在太艰难了。”季蕴沉吟道。
何毓微顿,良久,她的神情变得有些迷茫起来,语气幽幽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正是因世人对女子的偏见,我才必须入朝,为天下女子争取平等,改变世人轻视女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