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忘形,本能地就点了点头。下一刻,却又瞧见了远处来往行走的侍人,目光一缩,赶紧又摇摇头。
「不用了,主上。」
「为什麽?」
「属下如今是个废人,能在屋子里稍走几步,已经很好了。」
「刚才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她正色向他。语气也不重,但就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好像不问出真正的缘由,不会罢休。
他在她这种沉默的审视中败下阵来,声音轻轻的:「让人看见了,不好。」
她是尊贵无匹的亲王。
而他只是一个微贱的影卫。
尽管他被她亲自带回南苑,王府里流传的是什麽话,他也明白。但要是让人瞧见,她扶着他,在外面走动,那实在也……
姜长宁瞧他两眼,撇了撇嘴:「想那麽多呢。」
「主上……」
「过来。」
她恰好站在门边,阳光从檐下洒进来,将她的脸照得半明半暗,忽而一笑,格外晃人心神。
她退後一步,双手却温柔地扶着他手臂,又重复一遍:「过来。」
江寒衣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话。
门槛有些高,以他如今的伤势,想要迈过去并不容易。但他身子只斜了一下,就被那双手托住了,半点摔倒的风险也没有。
他终究是与她一同,站在了早春三月的阳光里。
有路过的下人瞧见了,暗暗交换一个眼色,却也不敢多看,规矩地行礼,道见过殿下,随後识趣地便走远了。
无人敢闲话他。
更无人敢低看他。
他在她的身旁,像幼儿学步一般蹒跚。她也陪着他,放缓了脚步,一点点向前走。
春风乍过,惊起枝头两只黄鹂。
姜长宁看着他的模样,满意地笑了笑。
她是世界线修复局的外勤员工,在正式参与工作前,有岗前培训,其中包含基本的急救丶医疗知识,在万一受伤影响行动的情况下,如何制作简单的护具,也是一项内容。
她找了王府里的匠人,稍加改进,想使它更舒适耐用些。看眼前的情形,大约是还不错。
这小影卫,日子过得有些苦。
虽然将他派去薛府,使他伤成这样的,不是她,但她不知怎麽的,总忍不住想多照拂他一些。尽管在前辈的口中,这叫做「冗馀行为」。
或许是他被从地牢里抱出来,靠在她肩头,轻声轻气喊她主上的模样,是有点让人看不过眼。
一时出神,她没留意前方地上,铺的是鹅卵石,与藤编的护具一挨,会有些滑。
待反应过来时,身边有人已经一个踉跄,眼见得要往地上跌了。
「小心!」她本能地急跨一步,拦在他身前。
清清瘦瘦的一个身子,撞进她的怀里。
下巴尖还在她肩窝里磕了一下。不轻不重,也不疼,只让人胸腔里突地一跳,像有什麽东西荡了一荡。
高马尾扫在她颊边,软软的,还有些痒。
但下一刻就飞快地退开了。
「对不起,主上!」那人显见得慌了神,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