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越倾瓷的位置上坐了个人。
越倾瓷在窗边看过去,那人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恶臭味道,像是百八十天没洗过澡。
头发脏乱地结在一起,似乎冒着腥气,抬手的指甲间也都是泥垢,令人闻之便退避三舍。
他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越倾瓷还没往里走,就被人叫住了:“今天不上课,回去吧。”
是念三字经的老头。
越倾瓷指着门内:“为什么他可以?”
老头摸了摸胡子,上下打量她:“我看你四肢健全,眼明心亮,怎么弄到这地儿来的?我告诉你,那小子就是脑子最有病的一个,从入学开始就那副鬼样子,偏偏陛下有旨意,必须让他待着,不然国子监根本不会要他。”
“你最好也离远点,没准这种又脏又恶心的疯病会传染,先前就有个小姑娘染上了,可惜命轻,病了两天就死了。”
“小丫头,你这么干净漂亮,就算哪里残了坏了,也不需要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老头摇摇头:“快走吧。”
他拿着那本几乎没翻页过的三字经,摇头晃脑地走远了。
越倾瓷见他离开,却缓缓地推开了门。
上辈子越倾瓷自回到越府,几乎就成了困兽,被算计进了谢致府上,也同样困在后宅,唯有一次,她在外待了三个月。
当时谢致犯了错,被梁贞帝关了禁闭,当时他还已出门立府,在夺嫡的关键时刻受了冷遇,焦虑担忧。
他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原来皇帝年轻时夜夜梦魇,后面被一位神医开好的药丸治好了梦魇症。
梁贞帝软硬皆施,都没能将这位神医留在皇宫,后面气急了竟然将他关进了牢狱,出人意料的是,他在牢房里无故失踪了。
梁贞帝上上下下查问,都没人知道这位神医是如何消失的,他气急败坏地处置了一批人,此事就不了了之。
后面十几年,梁贞帝的梦魇症都没犯过,故此也不再提起此事。
直到谢致被关禁闭的前段时间,他忽然开始发梦魇,且症状比十几年前更严重,几乎夜不能寐。
因为长久不能入眠而导致头风发作,痛不欲生的梁贞帝,发疯似的砍了一批又一批的太医,整个皇城都战战兢兢,生怕触了梁贞帝的眉头。
三个月后,谢致将十几年前的那位神医带进了皇宫,不仅治好了皇帝的病,还成为了皇帝的炼丹神师。
世人都好奇谢致开了什么条件打动的神医,唯有当事人知道,这一切都是越倾瓷的努力。
谢致被关在府里,也是日日夜夜不能安眠,越倾瓷那时候嫁到府里不久,在给谢致送饭的时候,听到了下属对谢致的回禀。
说那老神医性格刁钻,极难哄好,用硬的就会自绝,完全不怕他们的手段。
越倾瓷见不得谢致愁眉苦脸的样子,她便自告奋勇,请求去找神医。
谢致同意了。
越倾瓷见到那位神医才知道,原来当年神医并非是自己离开的皇城,他在梁贞帝的要求下,与一个宫女行了风流之事,且生下了一个儿子。
梁贞帝与神医约法三章,神医在十五年后必须回到皇城,否则就会杀了这个孩子。
神医回来了,却不是十五年后,而是第十二年,就偷偷将自己的孩子带离了皇城,他深深厌恶梁贞帝的狠毒与荒诞,决定此生不再进皇宫。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神医一辈子治病救人无数,什么奇难杂症都能解决,却治不好自己亲生儿子的心病。
神医的孩子,就是这个肮脏到分辨不出人样的国子监小鬼。
梁贞帝痛恨神医的离开,于是特意命人将他的儿子不人不鬼地折辱长大,导致这孩子极其敏感胆小,害怕别人的触碰,只要一碰他,就会让他尖叫。只要一沾到水,就会恐惧到抽搐。
若是有人和他说话,那么他就会视若无睹,当做自己听不懂人话。
神医努力了五年,也没能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和自己说一句话。
当时越倾瓷在山下跪了半个月,从早跪到晚上,她那时候太想要得到谢致的认可,太天真,太愚蠢。
她用自己快要废掉的膝盖,和奄奄一息的身体,换来了神医的见面。
而他却给她抛了一个天大的难题,那就是让那个自闭的青年,开口叫他父亲。
很不幸,越倾瓷给那个精神有问题的青年为奴为婢了两个月,给他洗澡做饭,事事都亲力亲为。
但也很幸运,在第三个月的月底,那个青年第一次开口说了话。
他叫的却不是爹,而是越倾瓷,唤她瓷瓷,老神医见到能说话已经喜极而泣,也没再刁难她,跟着她回到了京都。
当时谢致看她的眼神,越倾瓷现在还记得,激动,兴奋,狂喜,乃至于他抱着她,亲口在家将面前承诺——
瓷儿,等我登上帝位,必定立你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