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燚抬眼扫向四周,见回廊飞桥上除了搔首弄姿的女妓之外,倒有一二行走的女子。不过年纪都略大,皆腰系青布花巾,绾着高髻,手捧托盘上置汤酒,应当是在这楼中帮闲做工的。
当真没有别的女客了。
让萧燚更加惊讶的是,三楼的许多女妓,与木良漪是相识的!
一路走来,至少个同她打了招呼。唤为“九姑娘”。
“九姑娘,到了。”引路的小二带着她们来到一间挂着“镜花水月”木牌的包间,恰巧迎面走来一名女妓。削肩膀水蛇腰,走起路来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浅红色抹胸外随意披着一件大红披纱,大片雪白的肌肤外露着,唤着“九姑娘”便要将手伸向木良漪。
涂了凤仙花汁的长指甲即将触碰到帷帽上的白纱之时,一只手指修长比一般女子的手大一圈的手隔着红纱握住了她的手腕。
萧燚用另一只手,将木良漪拉到自己另一侧,才轻甩开女妓的手。
“这位……姑娘?”女妓有些惊讶,抬头看萧燚,才确认是女子,“好高啊。”
“奴家第一次见这么高的女子。”她并未因萧燚的举动生气或退避,而是笑看着她跟木良漪,“可是九姑娘的朋友?”
“果真好看的人身边的都是好看的。”
“是我朋友,第一次来这里,怜娘你莫要吓着她。”
名唤怜娘的女子闻言一阵笑,道:“这位姑娘好像不怎么喜欢我,那我就不在这里讨嫌了。九姑娘,下次再会。”
说完,便扭着腰肢转身离去了,离开之前还甩来一记眉眼。
被怜娘一打岔,二人在门口耽误了一些时间,青儿已经将金甲铁衣解救出来了。
“你们两个没去过妓院吗?”青儿小大人一般走在两人身边,问道。
“咳咳咳……”
金甲掩着嘴咳嗽,铁衣的脸瞬间红涨起来。
“你……小姑娘家家的,如此口无遮拦!”铁衣指着她斥道,“不知羞。”
“你们自己会干的事,也要羞羞啊?”青儿完全没有被他吓住,一派天真道,“我听他们说,男人只要不缺钱,都是会去嫖的。”
“你们真没去过吗?”她表现得很好奇。
“青儿。”在铁衣的眼珠子掉出来之前,木良漪把青儿叫了回去。
又向萧燚解释道:“姐姐别见怪,青儿自幼长在瓦子里,口没遮拦惯了。”
萧燚点头表示了解,顺着话追问青儿的来历。
得知她自幼没有父母,是在戏班子里长大的。木良漪瞧她可怜,便买了来跟在自己身边。
不多时酒菜上齐,金甲铁衣在外间另设一张桌,青儿跟着木良漪一起坐在里间,众人开始用饭。
席间自然没有食不语的规矩,于是刚才路上没说完的话题,便又接上了。
“皇室子嗣不昌,适龄的宗室女子也不多。”萧燚道,“不知谁会被选中。”
“要送去北真和亲,人选的身份便不能太过随意。”木良漪道,“与官家的关系越近,身份越显赫的人才好。”
“若论血缘亲近,当属驻守滇南的瑞王爷,他是陛下的堂叔父。瑞王两女,长女已经出嫁,次女年方二八尚未婚配,刚好合适。”她话音一转,“但是滇南有十万雄兵,陛下还要靠瑞王爷府守南疆,他家的女儿并非上上之选。”
听到这里,萧燚的眸光微微变化。
但并未打断,而是继续摆出聆听的姿态。
木良漪恍若未觉,接着道:“除了瑞王爷,便是端王。他的父亲是瑞王爷的亲兄长,跟瑞王世子和陛下的关系是一样近的。瑞王有个同胞妹妹福宁郡主,今年刚好及笄,因前二年身子不太好,尚未议亲。”
“与瑞王端王同样身份贵重的,还有一位廉王。他跟陛下的关系要更远一层,是同一个高祖。不过因为精明能干,很受陛下喜欢,如今任殿前都点检兼侍卫将军都指挥使,掌行从宿卫,是官家的贴心人。廉王没有同胞姊妹,只有三位庶妹,目前有两位待嫁。”
“除了这三位之外,还有两位嗣王,两位郡王,都是只享清闲不涉朝政的富贵闲人。他们几位家里倒是有适龄的姑娘,但中选的机会并不大。”
萧燚留意到木良漪偏爱甜口,除了几道偏甜的菜之外,钟爱那道用糯米与牛乳制成的点心。话落,又夹了一块到自己盘中。
“你对皇室宗亲了解甚是详细。”萧燚道。
“我说这些姐姐不知道吗?”木良漪反问道。
“知道一些,但不如你详细。”
“也许是姐姐不爱留意这些吧。”
“也许吧。”
晚膳过后,天色已经擦黑。二人分道,各自回府。
萧燚骑马在前,金甲铁衣随行在后。
“方才吃饭时安宁郡主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铁衣忍不住说,“那样的见地,真不像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闺阁姑娘能有的。”
知道几家皇亲国戚的底细并不叫人惊讶,多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可是对于皇帝亲近谁倚仗谁都很清楚,对于和亲人选的分析又头头是道,句句合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经常御前侍候的人。
这永安京中,真是卧虎藏龙。
“听她说那些话的时候,要不是将军也在里面,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被人掉包了。”金甲没说话,铁衣接着说,“而她本身行事,实在太过出格。”
哪家好人家的姑娘会专门去有女妓的酒楼吃饭?
而且她身边还到处都是宫里的眼线,一举一动都受监视。
“将军跟她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