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木盆中是断木和箭镞,挽月一边拧着手中的棉帕,一边用挽起的衣袖擦着止不住的泪水。
包扎完楚怀瑜的伤口,老郎中哀叹一口气,他本行医至此,在品香楼借宿一宿,夜闻窗外尖叫吵闹,他起身出屋想瞧个仔细,出门时一柄刀却架在了脖子上,而後整个品香楼便被重兵包围把守,内不得出,外不得进。
好在他有随身携带的医囊,足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并非他们口中所说的「刺客」,又恰好被一身湿漉漉抱着一位小姐的公子瞧见,而後便被拉至了这房中替这位身受重伤的小姐医伤。
可这位「小姐」却并非女子,而是个少年郎……
这般玉脂凝肤的少年,想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娇公子,从不曾出过门受过伤,此下怎能承得住这般疼痛。
老郎中连叹几口气,收了行囊起身走到窗边:「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袁沃瑾收回探寻湖岸的视线,转头见郎中就在身侧,点头应了。
出至屏风外,郎中先是嘱咐:「这位小公子被弩|箭没穿胸膛,失血过多,又被湖水感染,老夫暂且替他取出了体内的残箭,止了血,可这伤口还需仔细处理,老夫随身所带药材有限,而後我会开出一张药方,公子只管照药方寻药即可。」
视线透过屏风侧面朝里望了一眼,袁沃瑾默记他所言。
年至花甲的老郎中捋捋半白的胡须,陷入深思:「只是老夫行医江湖多年,医伤着无数,倒从未见闻此毒。」
袁沃瑾蹙眉:「毒?」
老郎中点点头:「此毒无形无色,却淡如花香,只消火燃便可吸入肺腑,逆静脉而走,三日内若无解药,便无力回天。」
「先生是说,」袁沃瑾疑道,「他身上取出的箭有毒?」
老郎中摇头:「箭本无毒。」
箭无毒?若箭无毒,却偏於此刻复发,涉及花香丶火燃丶经口鼻入肺等词联系,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是花灯被人放了毒。
抛开猜疑,袁沃瑾回神又问郎中:「老先生可知何药可解此毒?」
「老夫尚未研究过这种毒的解药,」老郎中诚然告知,又另明一路,「不过有一法或可一试。」
袁沃瑾虚心请教:「老先生请讲。」
老郎中边思边道:「不知公子可听曾闻过一味仙草,名为天山绿浮萝雪玉珠仙草,此草熬制成汤,分三日饮用,便可解百毒。」
听及仙草,袁沃瑾心中一惕,暗暗酌量着身旁的老郎中,可见他神态认真不乏担忧之色,却不似做戏之态,便试探着问:「先生不知此草已被夺?」
老郎中面露惋惜:「老夫却有听闻,可不知传闻真假,若是此草当真被夺,那这公子所中之毒便是无药可医。」
心中已大致了然,由此,袁沃瑾淡声送客:「麻烦老先生了,老先生且先回房,稍後我会派人送膳食去先生房中。」
老郎中应声而出,此刻啊蕴从屋外走进,还回头瞧了瞧那郎中:「将军,那江湖郎中同你说了什麽?」
袁沃瑾默了片刻,而後回道:「没什麽。」
他转身正要回内室,门外忽然一声喝:「逆贼!」
回首之间只见身着铁甲戎装的男子带领着一众士兵浩荡涌入不大的厢房内。
见来人是尤温纶,啊蕴凑近他耳侧不快而语:「他来做什麽。」
正说着,尤温纶面向袁沃瑾冷声质责:「你意欲谋害我楚国皇帝,其罪难恕。」
面对他突然的指罪,啊蕴抢先上前:「你莫要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家将军谋害你们楚国皇帝了?」
尤温纶也不同他辩解,只吩咐一旁的侍卫:「来人,带上来。」
不刻,两名侍卫押着衣着已被扯松的一名男子入内,男子抬头偷觑了一眼屋内之人,便快速低下头去,啊蕴这才认出,此人正是昨日花灯会湖心亭内出谜赠花灯之人。
尤温纶肃声冷哼:「此人已全然招供。」
啊蕴也哼声:「那你说说他都招了什麽?」
尤温纶一脚将男子踹跪在地:「将昨日之事一一招来!」
随即两柄刀架上他脖子,男子斜眼瞧着近在眼前的刀刃,喉骨滚了滚,额上岑出一层汗,他乾咽一口唾液,转眼觎一眼脚前的袁沃瑾,颤颤巍巍地开口指认:「昨丶昨日……是这公子送给草民一盏金花灯,说丶说是若有一位…身着白衣的美貌女子前去,便…便要草民拿出此枚花灯引诱那女子猜灯谜,以此作丶作为暗号……」
那男子说罢,尤温纶不知从何处摔出一枚金花灯:「人证物证皆在此,你还有什麽话好说。」
金花灯的荷叶已半残不折,好几片花瓣已破损,内里的烛火只燃了一半还馀一半染着水渍。
尤温纶再次佐证:「此花灯的灯芯及底托皆取材於西域,这等昂贵之物只有皇宫才有,怎会流入市集,能在短时间内同时取得这两样贡材之人,除你袁大将军外,还能有谁?」
「那又怎能证明是我家将军所为,」啊蕴并不认从他的话,抢先开口,「你也能随时出入皇宫,你也同样有此嫌疑。」
尤温纶不屑冷笑:「我虽出入皇宫便携,可进不得内宫,你家将军就不一样了。」
啊蕴一时有些哑口,从某些程度上来讲,自家将军在小皇帝面前却有几分「优待」。
尤其此刻这话从尤温伦口中说出,除了指认之外,更是明晃晃的嘲讽之意,即便这般,却又叫他拿不出辩驳的证据来,委实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