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瑜眼中浸出泪,仰脸望着她:「父皇与娴嫔母皆已离世,没有人再会伤母后的心,母后便只当怜惜儿臣,放了皇兄这一次吧。」
慕慈心决绝地摇着头:「母后做不到。」
「你父皇与那贱人死都要死在一处,母后能将那孽种留到现今已是万般仁慈,可如今那贱人的儿子又来魅惑我皇儿,母后忍不了了,母后一日也忍不下去了,」言至最後,她几近咬牙切齿,「母后要他沦为贱奴,任人践踏,永世不得翻身!」
「不,」楚怀瑜也摇着头,「儿臣求您,求您放过皇兄,您要儿臣做什麽都可以。」
慕慈心松开掌心捧住的脸,脸色渐冷:「皇儿要什麽都可以,唯独这一件事母后不会答应你。」
楚怀瑜往前蹭跪一步,抓着她的手哽咽:「儿臣求母后开恩……」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慕慈心甩开他的手,脸色彻底冷下来,「皇儿既不乖,母后便替你坐稳这天下,皇儿若敢寻死,哀家便是刨地三尺也要将那贱人的身骨挖出来鞭尸,将那孽种悬赏捉拿,千刀万剐,叫他受千夫所指,遭万民唾弃。」
说罢拂袖而去,出殿之时还吩咐身侧侍女:「命人照看好皇帝,莫叫皇帝有任何闪失。」
—
皇城郊区。
收到飞镖传信时,袁沃瑾已将楚怀安置於一处废弃的破庙中,传信来自上阳节前昔让啊蕴於皇城内招买的江湖杀手,信条所言只有简略一句话,是为逆贼三日後午门斩首。
信中所指之人正是啊蕴。
他瞧了一眼坐在草榻里的楚怀安,将信条塞入怀中:「若是你皇弟言而无信,我便提着你的人头去见他。」
他提步正欲离去,衣摆却被扯住,低眸只见楚怀安扯着他问:「你既知这是陷阱,为何还要自投罗网?」
袁沃瑾轻笑一声:「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的安危。」
楚怀安松开手,垂下眼睫:「从我出宫门的那一刻起,我便没想过以後。」
气氛默了片刻,袁沃瑾转身半蹲至他面前:「杀母夺父之仇,你便一点也不恨他吗?」
楚怀安抬眸看他:「不知将军说的是哪一位。」
袁沃瑾顿了顿,而後答道:「你的王弟,楚怀瑜。」
楚怀安复又垂睫:「母之过,岂能及子。」
母之过,岂能及子。
袁沃瑾不由淡哂:「端王殿下倒是大度,就是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忍辱负重。」
楚怀安并不在意他话中的讽意:「随你怎麽想。」
袁沃瑾再次起身,恢复正色:「你在此处藏好自己,明日午时一刻若我回不来,我会叫人送你去天佛山。」
说罢转身出了破庙,牵着马缰翻身上马,不刻便消失在雨夜中。
……
一路纵马临至皇城,远远见着紧闭的城门,袁沃瑾弃了马,撕下一片裙布做蒙面遮住口鼻,寻着一处守卫松懈之处,以短匕为楔,攀墙而上,避巡逻而走,直入城内。
亥时末刻,城内商铺皆已紧闭,玄明湖畔一家药铺却还亮着灯,袁沃瑾近身药铺不远处的巷子,暗中观察,不多久便见几名宦官模样装扮的男子从里而出,随後上了马车驱向宫内。
待马车远去,他才现身钻进药铺。
药铺掌柜也没看来人,低头收着帐本:「关门了,公子明日再来吧。」
袁沃瑾走近柜台,拉下脸上面布:「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那掌柜闻声抬头,看了好一会儿才从他湿漉的发丝中认出他的模样:「公子,是你。」
袁沃瑾点了一个头,而後觑一眼屋外,凑近柜台低声问:「方才那些人来抓什麽药?」
女子有些为难,他便道:「实不相瞒,舍弟在宫中当值,听闻近日染了风寒,却不肯告知家中让家母担忧,因此适才瞧见这连夜来抓药的宫人,便唯恐舍弟染疾,叫人暗中……」
他故不点明,同女子暗示。
女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宽慰道:「公子多虑了,是宫里那位……」
说到一半她换言之:「总之是一些止血止咳的药,是治病的。」
见她转身想走,袁沃瑾抓住她的手腕:「宫里那位怎麽了?」
不待女子回答,他又道:「姑娘既知详细,想必与宫中关系不浅,在下敢以性命担保,绝无谋害之心,实属……实属担忧舍弟安危。」
「唉,」女子叹息,「我告知你一二也无妨,现在宫中戒备森严,连个苍蝇也飞不出,就算你有通天本事也是闯不进去的。」
袁沃瑾松了她的手腕,低声致谢:「多谢。」
女子这才道:「三日後,宫里那位要纳妃成婚,婚事仓促,也不知那位是喜是忧,半夜间几缕发丝尽白,咳血不止。」
袁沃瑾沉声:「宫中没有御医吗?」
女子:「宫中御医不曾见过这等状况,那位的母亲便命人连夜在民间寻访,尤其是那曾在品香楼出现过的神医。」
袁沃瑾沉了沉,而後闷声:「多谢姑娘告知。」
辞罢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处,忽然顿住:「你说他,三日後什麽?」
女子讷了讷,才答:「成婚。」
袖中的手不自觉攥起,他又问:「同谁?」
女子想了想:「听闻是,尤老将军的外甥女。」
待人走後,後堂帘内走出一黑衣人,女子恭敬道:「主子,都按您的吩咐将消息告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