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在泥巴做成的道路行走,低矮的农舍里都住有人,但这些人都和最初那几位农民一样,有序却安静无声,这就像是在很高的高空俯视一个普通的凡人城镇,声音被距离隔绝,可当天上的修士降落到了地面,才发现看似平静安宁的村庄里都是死人。
第230章
白衡的脸色很难看。
宋阳秋因为先前被这些怪物学过说话,现在已经不敢再说话,他恨不得挨着白衡走。
但越往绿洲的深处走,不祥的预感越强烈,最後宋阳秋忍不住了,他惊惧而害怕的说:「这些人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他们一开始对待他们就像对待一团空气,但现在,他们会时不时的观察白衡丶看着宋阳秋,甚至是不露痕迹地朝着他们走近。
宋阳秋的这句话同样被他们复述传播,宋阳秋再也忍不住了,他说道:「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这里被嗜髓虫感染了,我好怕——」他的声音被一声声的传递,句子话语的本意因为距离而被模糊,只留下宛若回音般的「怕」。
「被嗜髓虫感染的人,无法创造出新的对话和语言,只能一声声的复述别人说过的话。」
这些都是太墟天宫的人告诉宋阳秋的,映我剑和销魂灯同一等级,区别只在销魂灯是天灵器,而映我剑是地灵器。
很难说混乱海域变成现在的样子,映我剑有没有在其中出一份力。
「嗯。」白衡说:「我现在知道了。」
他没打算离开,又问:「嗜髓虫是怎样感染的?」
宋阳秋一愣:「我不知道,太极宫的人没告诉我,可能是食物……而我真的不知道。」
白衡低低地笑了两下:「那你可要千万小心。」
宋阳秋没来得及问小心什麽,白衡抽出了长剑:「你不是要出去吗,跟紧我。」
他不再转头和宋阳秋说话,那些已经渐渐将他们包围的怪物露出苍白的皮肤,森森的牙齿,漆黑尖利的指甲,这些怪物一拥而上地朝着他们扑上来,要将他们撕咬成碎片。
白衡一剑横过,剑气如万道金光散在天地,他的每一招丶每一势似乎轻到了极点,然而举轻若重。被嗜髓虫感染过的人还有一个特徵,受了伤後,他们会迅速地开始石化,走向生命的终点。这是在重海城内,容怀阴向白衡展示过的特点。
一瞬时间,这座绿洲成了一座姿态诡谲的雕塑城,那无数双张开的手掌,无数张口欲要呐喊或者吞食的嘴唇,像地狱,像天堂。
白衡收剑,长笑而过。
宋阳秋紧紧跟在他身後,他的心无比剧烈的跳动起来,因为恐惧,还因为别的什麽。
白衡去湖泊里收取了些湖水,这里的绿洲被感染了,那麽下一座呢,他心事重重,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麽若无其事。
但他只想着前进,有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急迫的想要前进的原因是什麽。
夜晚,相似的月光。
沈晏清心中有种奇妙的预感,他还会遇上昨晚上练剑的那人。
於是他像着昨夜一样在沙漠中散步。
同样相似的驼铃声,不过檀香的气味变了,转而混杂了淡淡的花香,花香让沈晏清觉得熟悉。
那个人又来练剑了,沈晏清继续看他练剑。
他看了很久,看得目不转睛,几乎能将这人练过的每一招式背下来,他练的剑法共有三道总诀,拆分又做一百零八式,每一式共有三万八千招,在这无限繁琐无限神妙的剑法中,沈晏清既觉神往又觉得古怪。
因为这人每每练到最後一道总诀时,他的速度就会变慢,而到了最後一招时,他就乾脆的停了。
沈晏清从前以为是自己熬不到他练最後一招,直到最後才发觉,原来是根本没有这一招。
就这麽一连的看了半个月,沈晏清不知不觉地离那沙谷越来越近。他离着这练剑的人也越来越近,终於,一个转身,他看见沈晏清,沈晏清也看清了他样子——他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面具上满是繁琐的花纹,他手里拿着一柄薄刃的铁剑。
沈晏清一愣:「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他想不起来。
那人噗嗤一声的笑了:「这麽老套的话,现在来说是不是迟了点。」
第231章
听人笑,沈晏清有点不乐意了:「你笑什麽,很好笑吗?」
那人不说话,只将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沈晏清又说:「你练的这剑法叫什麽?」
他侧了侧脸,戴着面具,眼神带了点揶揄,沈晏清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他只靠想像,几乎就能想到他嘴角的弧度。
沈晏清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这会儿就该要开始理直气壮的倒打一耙了。他从前就经常这样转移话题:「你哑巴了?怎麽不说话?」
那人又低低笑了两声。
在笑得沈晏清要脸红前,那人说:「白佩昭,我从前怎麽不知道你这人这麽有意思呢。」
「你叫我什麽?」沈晏清猜想是这人认错了人吧,他见过宋阳秋,对於有人和他长得相似不怎麽意外了。
「我还当你要问我我叫什麽?」
沈晏清心想现在问一句也不迟:「你叫什麽?」
那人不接他的话,笑吟吟的说:「哥,我们俩比比?」
「比什麽?」
「这一次你不准让我。」他说:「就比我们俩谁先参悟无情剑法的最後一招。」
说着,他一剑扫过沈晏清的左肩,沈晏清侧身避开并不後退,反上前一步,右手拔出腰间长剑,「铛」地一声,他们在沙漠的寒夜里第一次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