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尘:?
林玄尘低头看他,面带不解。
林清眨了眨眼:「呃,『牛批』就是,『你好厉害』的意思。」
少年扬起的脸上稚气尚存,乾净的丶纯粹的双眼凝视着他,说,「你好厉害」。
林玄尘心头好像被这目光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呼吸一滞,猝然移开了目光。
趁着林玄尘错眼的间隙,林清手掌不自在地在身侧擦了两下,不知是想擦掉手心沁出的薄汗,还是想擦掉手上残留的触感。
咦?不对啊,这有什麽好紧张的……
林清立刻松开手里抓着的衣服,一脸严肃地对林玄尘道:「我们快看看阵法里到底藏了什麽。」
……
原以为破开阵法就能看到其中隐藏的东西,没想到这阵法不仅覆盖甚广,其下的空间也很深。二人又下潜了很久,久到林清几乎要以为这里其实是片无底洞丶永远也不会有尽头时,视野中突然出现大片厚重的暗影,暗影向周遭延伸,边缘和水域的幽暗融为一体。
是河床!
林清不由精神一振。
藉助微弱的灵光,隐约能看到一丛丛深褐色的水草在暗影中随波轻摆,其他的却看不太真切。
这麽深的水底,居然也会长水草吗?
林清眼中掠过一丝困惑。
彼时两人距离下方的河床尚有一段距离,但结界却就此停住,不再继续向下了。
林清有些纳闷:「怎麽停住了?难道下面还有一层阵法?」
林玄尘的声音带了点冰寒:「下面,全是尸骨。」
尸骨?
林清闻言心中一凛,然而就像他越是害怕,就越要在暗夜中盯紧那顶鬼花轿一样,现在越是看不清,就越忍不住极目向下看:
一丛水草被水流拂开,露出其下一块形状怪异的灰白石头,那石头上还有三个黑洞洞的窟窿,看上去就像是……
人的头骨。
一道寒气从脚底骤然升起,一路直窜颅顶,林清头皮一阵跳炸,浑身僵麻。
原先他以为是深褐色水草的东西,竟是人的长发,而每丛水草般招摇的长发下,都掩映着一个人的头骨!
林清腿上一软,几乎站立不稳。他双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袖,望向视线穿不透的水底幽暗处,颤声道:「全都是……吗?」
林玄尘没有说话,手腕翻转,隔着结界打出一束灵光。
灵光贴着河床疾飞出去,如一颗流星划破黑夜,漆黑一片的水底陡然被照亮了一瞬。在冷色流光笼罩的范围内,能清晰地看到一具具腐尸纵横交错,密密实实的在浑浊不堪丶成分不明的水底铺了厚厚一层。
林清目光跟着那道流光飞出去很远,一直到它湮没在无边黑水中消失不见。视野重归黑暗,可他眼前仿佛还映着一地尸山尸海的恐怖景象。
阵法下竟是一个巨大的万人坑!
一想到他们脚底丶看不到的黑暗处全都铺满了尸骨,林清便不寒而栗。他脑中一片混乱,甚至又有了眩晕的感觉,目光无意识地在下方逡巡着,冷不丁扫到什麽东西後,突然定住了。
那是个黑乎乎的球体,乍看似是头颅,仔细看却又不是。林清莫名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眸光一转,看到黑球的边上一具瘦小的孩童尸骨时,林清的眼睛慢慢张大了:
「是昨夜那个让我陪他玩球的小孩儿!」
……
随着「哗啦」一声轻响,城中河水面上倒映着的月影猝然破碎,结界包裹着林清二人破水而出。
终於重见天日,林清弯着腰,在河岸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天已经黑了。
河岸两边,幽幽灯光在破败的屋角房檐下次第亮起,憧憧人影在城中来回穿行,这个白天冷冷清清的荒城,到了晚上便热闹起来,好像与普通的城池无异。
可是仔细看城中行人,便发现他们面色青白,动作僵硬,每个人的身後都拖着一条长长的水迹,湿漉漉的鞋踏在青石板上,却寂然无声。
因为他们的躯体已被弃置在幽深冰冷的河底,魂灵也不得解脱,茫然地在城中游荡,夜复夜,年复年。
林清喘息渐歇,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似浅实深丶埋藏着云城百姓数万尸骨的城中河,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卖茶父女明明畏惧火光丶却又忍不住靠近的样子。
他不合时宜地想:原来人死後,也会像活着一样知冷暖。
「云城究竟发生了什麽?怎麽会变成这麽一座鬼城?」林清喃喃道。
身侧响起林玄尘清清冷冷的声音:「冥渊鬼地。」
林清原本是自言自语,没想到林玄尘竟知道其中缘由,且和冥渊鬼地有关,不由讶然:「冥渊鬼地?」
原来,在云城出事前,冥渊鬼地还只是城郊一个无名乱葬岗。直到云城一夕之间变成了一座空城,人们才赫然发现这个小小的乱葬岗已经成了阴气极重的凶戾之地,前来捉鬼除祟的修士们接二连三地死於厉鬼之手,其中甚至包括名门大派的金丹期修者。於是这才有了後来各大派联手将其封禁一事。
那个乱葬岗也不再籍籍无名,不知谁给起了个「冥渊鬼地」这样慑人的名字,倒是与其极为相称。
林清:「所以,是冥渊鬼地的厉鬼屠了云城全城?」
林玄尘:「传闻是这样。」
林清:「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