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风像是知道她为何而来似的,微笑道:「浊清公公住得偏僻,倒是方便姑娘夜袭了。」
「他是皇帝的人,你不反对我杀了他?」东方既白仰头一瞅,蓝灰色的眼眸在烛光下晶莹剔透。
萧若风轻轻抚了抚珊瑚发饰之间的乌发,「浊清公公是个极有野心的人,皇子夺权有他在暗中推手,我和兄长都非任由摆布之人,他只会站在我的对立面,且他心狠手辣,在他手上丢了性命的人无一不是死相凄惨,可见宫内的传言并非全为虚言。」
东方既白挑挑眉,脑袋哪是能让人随便摸的地方,他这动作是不是太亲昵了些?她一个翻身站在圈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这是借刀杀人。」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萧若风被迫仰头,他温柔地凝望着那双即便逆光也仍旧闪烁着薄光的眸子,唇角微微一笑,「若是姑娘只为泄气,只将浊清揍一顿也无妨的。」
他料想劫海闷闷不乐的是从浊清那里受了什麽气,他听不懂劫海的话,且劫海回来之後肯定会告诉它主子,别看东方既白平时对劫海都是放养,言语之间还多有嫌弃,可其实她护短得很。
那比鹰隼还桀骜不驯的性子,能忍下这口气就有鬼了。
大概是因为从上往下能够更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情愫,东方既白的唇缝抿成一条直线,最後只吐出几个字:「看心情。」
萧若风点点头,「好。」
他伸手将站在椅凳上的人打横抱起,在她越发眯成一条线的目光中抱着她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风华公子,你胆肥了。」红唇一张一翕,说出的话透出一股咬牙切齿。
萧若风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含着笑,「姑娘当初在乾东,当着那麽多人的面将在下扛回镇西侯府,如此一比,在下今日可没叫别人瞧见,叫姑娘名誉受损。」
「黑心肝。」东方既白在心里呸了一声。
「在下病弱之躯,自然不比姑娘力能扛鼎。」
细眉一竖,「萧若风!」
萧若风弯唇轻笑,将她在卧室里放了下来,绛紫色的床榻上放了一套蓝色的蟒袍,脚踏上还搁着一双男子的皂靴,松手之後萧若风就变回那翩翩有礼的公子模样,好似刚刚那做出冒犯之举的人不是他一般,「不打扰姑娘更衣了,在下去外面等候。」
东方既白看了眼那衣服,这才想起来她若是穿着自己的衣服去万一被人瞅见的确不好,萧若风这是提前帮她把东西全都准备好了。
叫她换衣服便换衣服,干什麽突然抱她,得寸进尺!
萧若风退出卧室关好房门,心情极好,她其实……并不抗拒他的。
趁她换衣服的空档,他在纸上画了一张草图,大致标了一个浊清在皇宫里的位置。卧房的门重新打开的时候,他抬起头,看见门内走出来的蓝衣小太监,喉结忍不住轻轻一滑。
东方既白把发饰全摘了,褪去鲛绡穿上凡俗的衣物,通身的仙气隐退大半,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他只看了一眼便压低了眼睫,掩去眼底的晦暗之色,偏偏她还三步两步到他桌前,「怎麽样?」
萧若风轻咳一声,「极好。」
他将手里的草图递给她,「浊清的住处附近禁军很少靠近,这位置偏僻,离外宫墙很近,应当很好找。」
东方既白去接,他却没有立刻放手,「我知道你武功很高,来去自如,但还是要说一句万事小心,别让人伤着自己。浊清死或不死不重要,若惹出了其他事,我帮你处理。」
她眸光一晃,简单扫了眼图上画的位置,「皇宫而已,难不住我的。」
萧若风松了手,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那我等你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药浴的热气还在身上散之不去,东方既白觉得内心躁动极了,热意一阵阵上涌,她拎了拎收紧的领口透气,转身强装镇定地离开。
为了少去不必要的麻烦,东方既白没有带伞,萧若风给了她一把很普通的长剑,趁着夜色在天启城里绕了一圈,最後拐了个弯朝皇宫的方向去了。
皇宫内一处僻静的小屋,屋瓦的缝隙中似有紫色的烟雾冒出,紫气原本为贵气,有帝王圣人之象,可那紫烟却毫无恢弘之感,夜色下更带了几分诡异邪魅之意。
屋内,身穿紫衣蟒袍的中年男子坐在榻上,白皙的皮肤比起年轻女子来还更要细腻几分,面目阴柔诡谲,眉宇间隐隐透出几分妖冶。
此时已过夜半,小屋地处偏僻,远处一列巡夜的禁军经过宫门,甲胄的摩擦声在冰冷的夜里格外厚重,近处有霜雪落在枯败的草叶上,枝头一垂便坠落地面。有一道格外轻盈的气息穿过枯叶残雪而来,幽幽然出现在房门前。
一双眸子蓦然睁开,带着几分妖邪和狠厉,「谁!」
房门猛地被真气震开,盈盈月光从雪地里反射进屋内,一个纤瘦的蓝色人影立在雪地里,逆光看不清他的容貌,月光和蓝衣衬得他肤色极为白皙,和屋内的人比起来,一个是谪仙,一个是妖邪。
这宫殿虽然偏僻,但还是有几个心腹太监在守门,如今却一个人都没出来,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全被面前的这位来客解决了。
「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来之前我去皇帝的寝宫转了转,这才来你这儿,毕竟我是个很守规矩的人。」那人慢悠悠地踏过雪地,衣摆掠过之後却没留下半点痕迹。